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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机室的分界线（第2页）

初宜晓的动作僵住，循声望去。只见刘屿灿靠在後座宽大的真皮座椅里，身上盖着一条薄毯，闭着眼睛，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浓浓倦意。他似乎根本没睡醒，只是凭着本能发出指令。

“我是小琦，刘总的司机。”前面的年轻司机适时地开口，声音温和，“刘总吩咐我来接您去机场。”

司机……小琦？

初宜晓这才後知後觉地反应过来。是了，他可是盛景集团的太子爷，怎麽可能事事亲力亲为？专职司机，不过是他们那个阶层生活里最基础的配置之一。自己之前蹭的那些车，大概只是他偶尔“体验生活”或者“顺路”的産物罢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混杂着对自己之前那点自作多情的羞赧，悄然涌上心头。

“哦……谢谢。”她低声道谢，把行李箱交给小琦放进後备箱，自己拉开後座车门，坐了进去，尽量放轻动作，挨着另一侧车门坐下，与刘屿灿保持着最大的距离。

车厢里暖气开得很足，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和雪松木混合的香气。刘屿灿依旧闭目养神，呼吸均匀而绵长，仿佛刚才那句“上车吧”用尽了他最後的力气。他看起来很累，眼下的青影在晨光熹微中格外明显。

初宜晓不敢打扰，也努力压下心里那点复杂的情绪。她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丶渐渐苏醒的城市街景。高楼大厦的轮廓在灰蓝色的天幕下逐渐清晰。去上海……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既然到了上海，是不是……可以找机会去J大看看？也许能远远地看一眼沈耀？哪怕只是确认他一切都好？这个想法让她心里涌起一阵微弱的期待和忐忑。

一路无话。小琦开车技术娴熟平稳，车厢里只有空调暖风的低鸣和刘屿灿均匀的呼吸声。初宜晓的目光偶尔会不受控制地飘向後视镜，镜子里映出他沉睡中略显脆弱却依旧轮廓分明的侧脸。她赶紧收回视线，继续盯着窗外。

车子平稳地驶入首都机场T3航站楼出发层。巨大的穹顶下人来人往，喧嚣繁忙。小琦停好车，动作麻利地帮两人取出行李箱。

刘屿灿也醒了。他揉了揉眉心，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迷茫，但很快恢复了清明。他推开车门下车，对小琦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後，他目光落在初宜晓的行李箱上，很自然地伸出手要去帮她拿。

“我来。”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

“不用不用！”初宜晓反应极快，几乎是扑过去，眼明手快地把刘屿灿那个低调奢华的黑色行李箱和自己的蓝色行李箱都拽到了自己手里，动作快得像护崽的母鸡，语气带着刻意的职业化强调，“刘总！这活儿我来！梁总都交代了，我这趟出来的主要任务就是伺候好领导，做好记录的！推行李这种小事哪能让您受累？”她一边说，一边努力将两个箱子稳稳地控制在手边，脸颊因为刚才的“抢夺”和一点莫名的紧张而微微泛红。

刘屿灿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看着她那副如临大敌丶坚决不肯“失职”的样子，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丶难以捕捉的情绪——像是无奈，又像是……一丝了然的笑意？他最终没坚持，收回了手，只从大衣内侧口袋掏出自己的身份证递给她。

“好。”他语气平淡地接受了她的“服务”，随即自然地吩咐道，“去换登机牌吧。”他擡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高端值机区域入口，那里人流明显稀少很多。

初宜晓一手拖着一个箱子，肩上还挎着自己的背包，有些吃力地跟在他身後走向那个“高端区域”。刘屿灿似乎放慢了脚步，让她不至于太狼狈。在自助值机机器前，刘屿灿站在一旁，指导着她操作。他离得很近，初宜晓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杂着一丝淡淡的丶属于清晨的倦意。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快了几分，手指在触摸屏上点得有点僵硬。

很快，两张登机牌打印出来。刘屿灿接过看了一眼，将其中一张普通的递给初宜晓：“你的。”然後，他擡手指向远处人声鼎沸的安检口入口，“看到那个安检口了吗？去那边排队。安检进去後，尽快找到登机口的位置。”

初宜晓接过自己的登机牌，看了看上面“C53”的标识，又擡头看看那人山人海的安检队伍，再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两个箱子，心里哀叹了一声。她点点头：“嗯，看到了。”

“找到登机口後，”刘屿灿看着她，语气依旧没什麽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再确认一下登机口信息，拍张照片发给我。”

初宜晓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他：“啊？拍照片给您？”这要求有点奇怪。而且……“刘总，您……不过安检吗？”她下意识地问出口。

“我走VIP通道，去那边的候机室。”刘屿灿简洁地解释，擡了擡下巴示意了一下另一个方向人迹罕至丶挂着“VIP头等舱通道”指示牌的安检口，“跟你不在一个地方。自己留心听广播，别错过了登机时间。”

原来如此。那道无形的分隔线再次清晰地划了下来。初宜晓压下心头那点微妙的失落，点头应道：“哦，好的，刘总。”

“去吧。”刘屿灿没再多说，只是用眼神示意她跟上已经开始移动的安检队伍。

初宜晓深吸一口气，一手拖着自己的蓝色行李箱，一手拉着刘屿灿那个沉重的黑色箱子，有些吃力地汇入安检口长长的队伍末端。她排在队伍里，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刘屿灿依旧站在原地，隔着一段距离和攒动的人头，目光沉静地追随着她。他没有立刻走向那个安静的VIP通道，而是像一座沉默的山丘，静静地伫立在喧嚣的人潮边缘，目光专注地锁定在她身上。

初宜晓的心跳莫名又加快了几分。她赶紧转过头，假装专注地看着前面的队伍，脸颊却悄悄爬上了一丝红晕。队伍缓慢移动，刷登机牌，过闸机，进入安检通道。她将随身物品放入安检筐，通过安检门，拿回自己的背包和箱子。

直到她彻底通过了安检门，拖着两个箱子走出安检区，汇入候机大厅更深处的人流时，她才敢再次回头。

透过安检口那道透明玻璃隔断，在排队的人影缝隙中，她清晰地看到，刘屿灿还站在原地。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人群和玻璃，依旧精准地落在她身上。见她回头，他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像是一种无声的确认和告别。

初宜晓的心猛地一跳，赶紧转过头，拉着箱子快步往C53登机口的方向走。就在她转身的瞬间，目光扫过刘屿灿走向VIP通道的背影。那个平日里总是挺拔如松丶掌控一切的身影，此刻在晨曦的光线下，竟显得有些……疲惫？肩膀似乎微微沉了下去，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倦怠和压力。初宜晓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泛起一丝细微的心疼。

但这点心疼瞬间就被另一个更强烈的念头覆盖了——资本家果然不仁不义！一起出差，下属累死累活拖着两个箱子排大队，他倒是优哉游哉去VIP！连个升舱都不给安排！这万恶的阶级差距！

她一边腹诽着，一边又一次被人与人之间巨大的鸿沟狠狠重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