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屿灿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两秒,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轻易看穿她那点欲盖弥彰的紧张和刻意找的借口。但他没有点破,也没有坚持,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语气听不出情绪:
“也好。我正好看看下午开会要用的文件。”他走到客厅巨大的办公桌前,拿起上面一个看起来就很厚重的文件夹,“下午两点,收拾好,来这里大厅等我,一起去被投公司。”
“好的刘总!一定准时!”初宜晓如蒙大赦,拉着箱子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1808,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那扇沉重的丶隔绝了两个世界的房门。
站在电梯里,初宜晓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才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和暧昧的尴尬感终于消散了。她看着电梯镜面里自己微红的脸颊,在心里又默默吐槽了一句:资本家果然心思深沉!
按照手机地图导航,初宜晓拖着箱子,汇入了上海街头的人流。
寒风裹挟着湿气扑面而来,冷得她缩了缩脖子。
上海的冬天果然名不虚传,没有东北那种刀割般的凛冽,也没有北京那种干爽的寒冷,而是一种阴柔的丶湿漉漉的寒意,像冰冷的毛巾贴在皮肤上,慢慢渗入骨髓。
她走了整整二十分钟。从繁华的商业区走到略显陈旧的街区,当导航提示“目的地就在您附近”时,她擡头看着眼前那栋外墙有些斑驳丶招牌略显暗淡的快捷酒店,再看看手机上显示的名字——没错,就是总经办订的那家。
外表差距已经不小,但内里的差异才真正让她感受到什麽叫“标准”。
前台效率不高,态度也谈不上热情。当她拿到房卡,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时,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淡淡霉味的空气涌了出来。
房间很小,只有刚才那个套房的卫生间那麽大。
最让她愕然的是——房间里没有窗户。或者说,唯一的一扇“窗户”,打开後正对着光线昏暗丶人来人往的酒店走廊!灯光是那种惨白的节能灯管,亮度勉强够用,但让整个小空间显得更加压抑和逼仄。
初宜晓站在门口,看着这狭小丶无窗丶光线惨淡的房间,再想想刚才1808那巨大的落地窗和黄浦江的景色,巨大的落差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默默地把箱子拖进来,关上门,隔绝了走廊的嘈杂。她走到那扇“假窗户”前,看着外面模糊的人影晃动,苦笑了一下。
“免费的旅行……免费的旅行……”她低声自我催眠着,试图用这个理由压下心头那点委屈和不平,“就当体验生活了……好歹省了住宿费……”
放好行李,简单洗了把脸。冰冷的自来水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她坐在那张硬邦邦的单人床上,拿出手机,点开地图APP。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输入“J大”。地图迅速定位。她看着那个代表J大的图标,又看了看自己所在的位置。距离……不算太远。
考研。
还有两天就是全国研究生入学考试的日子。
沈耀……他应该就在学校里吧?是在做最後的冲刺?还是在紧张地调整状态?他……会是在本校参加考试吗?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
心底那点被巨大环境落差带来的不适感,似乎暂时被一种更复杂的丶关于沈耀的情绪覆盖了。
犹豫再三,她点开了那个沉寂已久丶备注为“沈耀”的微信头像——那只慵懒的橘猫。
手指悬在输入框上,删删改改,最终只敲下一行字:
“沈耀,考研加油。”
点击发送。
几乎是下一秒,拿个刺眼的丶带着巨大红色感叹号的提示框瞬间又弹了出来: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下面还有一行更冰冷的小字:
【您还不是对方好友,需要添加对方为好友後才能进行聊天。】
这行红色的感叹号像无声的重锤,一记又一记狠狠砸在初宜晓的心上。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房间里惨白的灯光,窗外走廊模糊的人影晃动声,混合着手机屏幕上那刺目的提示,将她包裹在一片冰冷的丶令人窒息的寂静里。
是……彻底被拉黑了?
不是误操作。
不是一时冲动。
是彻底的丶决绝的丶毫无征兆的……被切断了联系。
初宜晓呆呆地坐在硬邦邦的床沿上,手机从无力的指尖滑落,掉在廉价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窗外走廊的声控灯似乎因为有人走过而亮起,惨白的光线透过那扇“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扭曲而冰冷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