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宜晓被迫顺着他手掌的力道转头望去。
目光越过几栋低矮的厂房建筑,落在一栋极具现代感的白色艺术馆上。
那建筑线条简洁流畅,巨大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而在艺术馆那设计感十足的正门口,赫然摆放着两排……极其壮观丶极其显眼的巨大花篮!
花篮层层叠叠,由鲜艳的红掌丶高雅的百合丶娇艳的玫瑰组成,每一只都饱满而精致,正中央垂下的红色缎带上,金色的“恭贺画展成功”字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气势十足,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份隆重。
“祝特助一早上就把东西送去了。”刘屿灿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丶对她“瞎操心”的调侃,“靠你想着……”他顿了顿,语气里染上了点戏谑,“黄花菜都凉了。”
初宜晓:“……”
一股巨大的丶混合着尴尬丶窘迫和“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的热浪,“轰”地一下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刚才那点愧疚和担忧,此刻都化作了恨不得原地挖个洞钻进去的羞耻感。
她居然……居然在担心刘屿灿这种做事滴水不漏的人会忘记带礼物?!还自作聪明地提醒他买花?!简直蠢到家了!
刘屿灿的手从她头顶移开,顺势在她後背轻轻推了一下:“走了。”
初宜晓像只被戳破了气的气球,蔫头耷脑,脸上红晕未消,被他半带着丶半胁迫地朝着那栋耀眼的白房子走去。
越走近,那两排奢华的花篮就越发刺眼,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刚才的“多管闲事”。
更让她心头发紧的是艺术馆本身散发出的那种高不可攀的精英艺术气息。
脚下是擦得锃亮的丶带着几何图案的光洁地砖。
身边偶尔走过的男男女女,衣着打扮无不精致考究,低声谈笑间流露出的都是她听不懂的艺术术语和名人轶事。
初宜晓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脚上那双边缘有点开胶的雪地靴,还有那件因为匆忙而略显皱巴巴的羽绒服……一股强烈的丶格格不入的自卑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早知道是这种场合……
她心里敲起了密密麻麻丶震耳欲聋的退堂鼓。
早知道,就算拉下脸,也该去求魏雨萱借件像样点的衣服啊!
现在这样站在这里,简直像个误入天鹅群里的丑小鸭,不,是土拨鼠!
就在她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隐形的时候,一个熟悉又娇嗔的声音,带着清亮的穿透力,从艺术馆敞开的玻璃门内传来:
“刘屿灿!”
初宜晓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擡头。
只见那位“美女姐姐”——之前在餐厅偷看过,昨晚电话里听过——正步履轻盈地从馆内走出来。
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极佳的米白色羊绒套装,衬得身姿挺拔,气质卓然。
脸上妆容精致,笑容明媚,阳光落在她微卷的发梢上,跳跃着金色的光点。
她几步走到台阶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台阶下的刘屿灿,语气带着亲昵的埋怨:“你知道我今天只展览一上午吧?怎麽现在才来?”
虽然是埋怨,但眼底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刘屿灿也笑了,那是一种初宜晓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丶完全放松的丶甚至带着点随意的笑容。
他三步并作两步迈上台阶,走到美女身边,姿态熟稔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忙。”他言简意赅,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肩背线条是全然放松的状态,“礼物收到了?”他微微歪头,看向她。
“嗯。”美女点点头,故意拉长了语调,声音里充满了做作的丶夸张的不可思议,“真的是……够寒酸的!别人都送香槟名表,还有大师收藏品的,”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刘屿灿的胳膊,眼神却亮晶晶的,“你倒好,送了一本……手绘?”
那语气,分明是满意极了,却偏要反着说。
“可不是寒酸麽……”刘屿灿顺着她的话,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调侃,目光却温和地落在美女脸上,“都是大画家‘来时的路’,绝版呢。”
“去你的!”美女被他逗乐了,佯装生气,把手里的一个精致小巧的手拿包摇起来,作势就要往他身上打。
刘屿灿也不躲,只是笑着微微侧了侧身。
这熟稔到旁若无人的互动,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初宜晓的心尖上,微微发酸。
她站在台阶下,像个被遗忘的丶笨拙的背景板,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就在这时,美女的目光终于从刘屿灿身上移开,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一丝藏不住的笑意,精准地落在了台阶下那个局促不安的身影上。
她的视线在初宜晓身上转了一圈,从她微红的脸颊,到那身显然与环境格格不入的衣着,最後停留在她那双带着茫然和紧张的眼睛上。
然後,美女唇角弯起一个更深的丶带着了然和促狭的弧度。
她并没有直接对初宜晓说话,而是微微侧过头,看向身边的刘屿灿,用她那把娇嗔又清亮的声音,带着点调侃,又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意味,清晰地问道:
“这回,总该给我介绍一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