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拿起面包,对着窗外的光线微微调整角度,似乎在检查黄油涂层的透光性和均匀度,那神情,专注得如同在进行一项精密的外科手术。
他脸上没有丝毫的尴尬丶窘迫,更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
只有一种置身事外的丶近乎“看戏”般的泰然自若。
仿佛Luna问的是“今天的咖啡豆産地是哪里”,而他正在耐心等待侍应生的专业解答。
这……这算什麽?!
初宜晓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脸颊的温度直线飙升。
她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又像被推进了聚光灯下的小丑。
“刘总……”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干,试图把烫手的山芋丢回去,“刘屿灿他……他应该不会有什麽丢人的事情吧……”这话说得她自己都心虚。
毕竟,那可是刘屿灿啊!老板丶领导丶一个情商智商都高得吓人丶还自带钞能力光环的人!
他的字典里,大概根本没有“丢人”这两个字!
“怎麽会?”Luna立刻反驳,脸上写满了“你太天真了”的笃定。
她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身体又往前凑了凑,像是要分享一个惊天大秘密,目光却带着促狭的笑意牢牢锁住初宜晓:
“元旦前,他还特意打电话问我呢!”Luna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初宜晓瞬间僵住的表情,才慢悠悠地丶一字一句地清晰说道:
“他问我:‘如果喜欢的女孩子被劈腿,心理阴影重到连钱都不爱了,该怎麽办?’”
轰——!!!
初宜晓感觉一道无形的丶裹挟着巨大能量的闪电,毫无预兆地劈中了她的天灵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餐厅里悠扬的背景音乐丶邻桌低低的谈笑声丶甚至窗外798街道上偶尔驶过的车辆声,全都消失了。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Luna那张带着戏谑笑意的脸,和她那句如同核弹般精准投掷的话语在脑海里无限循环丶爆炸!
元……旦?!
被劈腿?连钱都不爱了?!
喜欢的……女孩子?!
每一个关键词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神经末梢上!
元旦前,那不就是他们从上海出差回来之後不久吗?那不就是……她刚和沈耀彻底摊牌分手吗?!
她的目光,像是被无形的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刘屿灿的脸上。
可他呢?
刘屿灿仿佛聋了。
他刚刚完成了那片面包的“黄油涂层工程”,此刻正姿态优雅地将面包送入口中。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牙齿轻轻咬合,咀嚼得异常认真,仿佛在品尝世间顶级的美味。
他的表情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眼神专注地落在盘子里剩馀的面包上,似乎在规划下一片该如何处理。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置身事外的专注。
仿佛刚才Luna爆出的那个足以掀翻初宜晓整个世界的“核弹级咨询”,与他毫无关系。
仿佛那个在元旦假期,为了一个“被劈腿後连钱都不爱了”的女孩而焦虑地打电话向发小求助的男人,根本不是他。
初宜晓的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她无法思考,无法呼吸。
羞耻丶震惊丶难以置信丶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丶隐秘的悸动,像无数条冰冷的藤蔓,瞬间将她紧紧缠绕,勒得她几乎窒息。
Luna看着初宜晓彻底石化的样子,显然满意极了。
她也顺手拿起一片面包,随意地掰下一小块扔进嘴里,嚼得嘎嘣脆,脸上完全是看好戏的愉悦表情,还不忘补上致命一刀:
“我当时就跟他说啊——”Luna拖长了调子,模仿着当时斩钉截铁的语气,“‘那完了,刘屿灿,你除了钱,真的一无所有!’”
初宜晓:“…………”
她如同被冻僵的雕塑,僵坐在原地。
按时间线……没错,就是那个时候!
可是!Luna这话是什麽意思?
刘屿灿“除了钱一无所有”?这简直荒谬!
更荒谬的是,她初宜晓什麽时候“不爱钱”了?!
我初宜晓!从来!没有!不爱钱!以後也!绝对不会!不爱钱!
这句话在她心里疯狂呐喊,几乎要冲破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