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重重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真是怕了你,”他将还在燃着的烟蒂摁进烟灰缸,“扣你一个星期工资,发薪日的时候一起发。”
方森屿一颔首,算是同意了,缓缓站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凌晨的绍城,天要亮不亮的样子。方森屿浑身酸痛地走在没有人迹的街头,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衬衫男狞笑的嘴脸在眼前晃了晃,胃里又翻涌起酸水,让他忍不住扶住墙根干呕了两声。
更让他心口发堵的是经理那句“你这个闹事的人”——共事快一年,他连问都没问一句“为什麽动手”,就把他钉在了“闹事者”的标签上。
方森屿回到家没有联系任何人,一头栽倒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听着自己微弱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就这样不管天昏地暗地躺了两天。
到第二天晚上,枕头旁边突然传来“嗡——嗡——”的震动,方森屿捞起来一看,是馀晖发来的消息。
她发了几个关于乐队笑话的短视频过来,然後发了一行文字:你们也可以试着拍一下。
她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没说,就像随手递过来一颗水果糖,让方森屿心里漾开细小的涟漪。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酸,才勾起一个释然的笑容。
嘴角刚弯出一个弧度,就被一阵尖锐的刺痛拽了回去。他嘴里的伤口还没愈合,裂开的皮肉牵扯着神经,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痛感是真实的,痛苦也是。但那些垃圾玩意,根本不值得他把自己困在黑暗里反复咀嚼。方森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胸腔里的郁气好像随着这口气散了些。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轻快地跳动,敲出一行字:“好呀,下次拍一个试试”,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把自己的愤怒和委屈也一并送走了。
生活还是要往前看的,一直沉溺在这点烂事里怎麽能行?
方森屿把手机往枕头边一扔,腹中空空如也的感觉愈发清晰,两天没正经吃东西了,连呼吸都绵软无力,他爬起来走到厨房打算给自己下个面。
刚拉开冰箱的门,玄关处传来一阵钥匙转动的声音。方森屿闻声走向客厅,看见吴瀚正单脚站在鞋架旁换鞋,另一只手拎着的塑料袋晃悠着,几罐啤酒在里面撞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吴瀚看到他在家里还有些意外:“你今天调休了?怎麽没去上班?”
话音未落,门口又挤进来两个身影,柯骏晃了晃手里提着的塑料餐盒,咋咋呼呼地说:“小方也在家啊,真是有口福,这是我家楼下那家超绝的凉菜。”崔明捷跟在他身後,将背着的包解下来随手放在地上。
三个人不等方森屿出声,换了拖鞋就自顾自往客厅里走。
柯骏把凉菜往客厅的茶几上一放,“你怎麽今天在家待着?”他说话时目光扫过方森屿的脸,忽然皱起眉,“你脸怎麽回事?青一块紫一块的,跟人打架了?”
另外两个人立马围了上来。吴瀚放下手里的塑料袋,往前凑了两步:“跟谁动手了?看你这脸肿的,下手够狠的啊。”
方森屿脸上的热意一点点涌上来,压低了声音:“就……前两天和店里的客人。”
柯骏陡然拔高音量:“我靠,你被人欺负了怎麽不喊我们?我们仨要是在还能让你吃这亏?”
方森屿苦笑:“没被欺负,就是起了冲突,我下手也没留情。”
崔明捷担忧道:“你有没有去医院检查一下?万一脑震荡啥的怎麽办?”
“真没什麽事。”方森屿往後躲了躲,避开他们关切的视线,“这都快好了,就是看着吓人。”
柯骏还是一脸不忿,追问:“到底因为啥呀?你也不是那种平白无故和人动手的人,他们故意找你麻烦了?”
方森屿张了张嘴,可话到嘴边却发现没容易直接说出口,他迟疑了一下含糊道:“也没什麽,都处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