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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间很久没有收拾过了,各种型号的数据线丶音频线在置物架上缠绕成一团乱麻,桌面上更是铺满了层层叠叠的杂物。
亮着的电脑屏幕上,光标在一长串文字末尾闪烁。
方森屿把脑袋往後一仰,脖颈抵在冰凉的椅背边沿,手指在仿皮质的扶手上来回抠弄,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呆,然後支起身体,前倾,指尖落在键盘上,给那串文字敲下一个标题——《晚霞亲啓》。
像是完成了一次漫长的泅渡,他起身,出这片废墟,去厨房给自己冲了一杯速溶,端着杯子,推开阳台的玻璃门。
外面的晨光正好,慷慨地泼洒在楼下的小花园里。赶早高峰的路人,行色匆匆,踩着灌木丛投下的影子,汇入街道那片喧嚣洪流。
方森屿倚着栏杆,目光放空。没有人能停下脚步,正如时间永远向前奔流。
小花园的翠绿在日复一日的曝晒与雨水中沉淀,转为沉郁的墨绿;而後,叶片边缘泛起焦黄,最终枯萎凋零,沉寂了下来。
直到某一天,一点丶两点,无数点怯生生的嫩绿不断萌芽,再次弥漫开青涩的生长气息,宣告生命的又一次循环。
转瞬之间,四季流转了一个来回。
而绍城,从一个夏天走向了另一个新的夏天。
“不想收拾了,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艾薇倒在床上,将自己埋进成堆的衣服里打滚。
崔明捷坐在床沿,将她的衬衫对折丶卷起,妥帖地放进行李箱里:“就当是出去玩一趟呗,我们马上也要开始密集的巡演了,到时候你在家也没人陪你玩。”
艾薇从衣服堆里坐起来:“我姐很难伺候的,对别人还好,我要是去了,她可真的会往死里使唤我。”
她那明星姐姐最近缺个助理,而艾薇在毕业的这一年里,工作换了好几份,没一个干的长久。姐姐一纸“诏书”把她召去救急,美其名曰“姐妹同心,其利断金”。
艾薇对她姐的工作圈一点兴趣也没有,可在绍城待着也找不到喜欢的工作,就觉得出去见见世面也好,便答应了姐姐过去暂时顶替两个月,等她找到合适的人选就功成身退。
道理都想得明明白白,可真的要出发了,又百般不舍,想临阵脱逃。
崔明捷存心逗她:“她要是对你不好,你就写小作文曝光她,标题就叫‘当红女明星虐待亲妹妹’。”
艾薇捂着嘴,故作震惊:“天哪!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竟然挑拨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我要跟我姐告状,让她看清你的真面目,离你远远的!”
“行行行,”崔明捷被她这秒变阵营丶反手背刺队友的行径,冤得说不出话,继续埋头将她的牛仔裤叠好。
艾薇静静地看了一会崔明捷忙碌的双手,蹭过去将侧脸贴在他的肩膀上,手臂环住他的腰。闷闷地说:“我舍不得你。”
崔明捷停下手上的动作,将她揽入怀中,低头在她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发顶上印下一吻:“那你要早点回来。”
艾薇更深地往他怀里钻了钻,崔明捷收拢手臂,稳稳地搂住她,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顶。
午後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将窗格的影子拉得斜长,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他们听着彼此的心跳渐渐合拍。明目张胆地浪费着分别前的静谧时光。
两天後,艾薇拖着沉重的行李箱,飞机转高铁,再转汽车,风尘仆仆地抵达了姐姐所在的拍摄地。
拍摄现场被围得水泄不通,各色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地穿梭。她远远望见人群中心那个身着繁复古装的身影,正是她姐。
她没敢凑上前,拖着箱子在外围迂回绕了一大圈,在一把遮阳伞下,找到艾琳的经纪人芬姐。
“芬姐,”艾薇跟见到救星一样,赶紧上前打招呼。
芬姐闻声擡头,一看是艾薇,把遮阳伞往她头上挡了挡:“终于等到你过来了,你姐念叨了你好久。”
艾薇松开行李箱的拉杆,手掌使劲往脸上扇风,抱怨道:“这才五月份,为什麽这里热得像在炼丹炉里一样?”
芬姐:“在太阳底下晒久了肯定热,走,我带你去房车里吹空调,她拍完这一条也该收工了。”
于是,艾琳穿着里外三层的厚重古装,顶着三斤重的发髻,“热气腾腾”地回到自己的休息车里时,看到的就是自己的经纪人和即将上任的助理,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上,吹着冷气嗑瓜子。
看见她推门进来,两人手上的动作齐齐一顿。芬姐反应极快,马上就说:“今天收工还挺准时的,辛苦了辛苦了,”
艾琳抽了张纸巾,贴在脸上吸汗,眼神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我在外面快晒死了,你们俩是不是有点太快乐了。”
“现在是午休时间,正是和同事聊八卦的好时机,”艾薇起身从冰箱里掏出来一个密封严实的保鲜盒,递了过去:“呐,妈特意卤的牛肉,让我带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