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轻轻怕什麽烂嘴角,”李勋嘟囔着,将那块金黄色的果肉塞进嘴里。他嚼着酸甜的菠萝,一转头,瞥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穿过蒸腾的热浪,停在了店门口的小片阴影里。
李勋习惯性地招呼道,“帅哥,买点什麽?”
“我找她。”
一个在无数个夜晚缠绕着馀晖的声音,凭空响起,斩钉截铁地穿透了夏日的嘈杂和风扇的嗡鸣,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馀晖呼吸一滞,手上发软,水果刀和菠萝都要握不稳了。她极其缓慢地丶近乎僵硬地擡起头,视线越过堆积如山的西瓜和芒果,惶惶地投向店门口。
那个她以为早已彻底消失在人生轨迹中的人,就真真切切地站在她家的小店门前。
大脑一片空白,馀晖愣愣地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方森屿先开了口:“这里有凉快一点的地方吗?我觉得我快中暑了。”
“啊……哦,好……”她语无伦次地应着,手忙脚乱地将水果刀和那颗削了一半的菠萝胡乱放在案板上,转向一脸懵的李勋,仓促地交代了一句:“我……我出去一下,你看好店。”
说完,她不敢再看方森屿一眼,低着头,带着他穿过被晒得发烫的马路,走进了对面那家开着冷气的糖水店。
刚在卡座上落座,方森屿扫了桌上的二维码,把手机推到她面前,自己拿着桌上的菜单翻来翻去,发现里面全是各种糖水:“这家店的东西看着都很甜啊。”
馀晖:“这是糖水店。”
“哦,”方森屿从菜单上擡起眼,“那你帮我点个不甜的。”
馀晖刚才慌慌张张的,没拿手机,现在只能翻看他手里的菜单。
选餐丶提交订单丶付款,一气呵成,直到看见手机上“支付成功”的页面,她反应过来自己输的是他以前的密码。
这人怎麽不换密码啊?
她心虚地默不作声把手机推回去,眼神避开对面的人,四处游移。方森屿就坦然多了,毫不顾忌地盯着她看。
她的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只是消瘦了许多,曾经披肩的长发也剪短了不少,看上去多了几分陌生的干练和成熟。
可她望过来的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明亮,宛如破云而出的太阳,摧枯拉朽地终结了他心里始终挥之不去的阴霾与潮湿。
前世孽缘,大抵如此。
见馀晖没有开口的意思,方森屿先抛出了话题:“你过得怎麽样?家里都还好吗?”
“都好。”馀晖点点头,唇边浮起一丝浅淡的笑意,很快又隐去了,“你呢,乐队怎麽样了?”
“乐队解散了。”方森屿说。
“啊?”馀晖吃一大惊,满脸都写着错愕。
看她这毫不作僞的吃惊模样,应该是真的很久没有关注过乐队的事了。也好,那大概也不知道那个空xue来风的绯闻。
方森屿嘴角爬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骗你的,我们过来参加音乐节。”
服务员端着托盘过来,在桌上放下一碗绿豆沙,一份香芋西米露。
馀晖紧绷的肩膀一松,把绿豆沙往方森屿面前推了推,自己拉过那碗西米露。
方森屿拿起勺子,轻轻搅动碗里的绿豆沙,随口一问:“你们遂南有什麽好吃的?”
馀晖:“有很多啊,每个片区好吃的都不一样,要看你去哪里。”
“你家这片什麽最好吃?”
馀晖手中的勺子顿了顿:“我家附近没什麽好吃的,你可以去市中心逛逛,那边吃的玩的都很多。”
方森屿:“那算了,我又不是来旅游的。”
馀晖:“那你是来干什麽的?”
“来找你吃饭啊,”方森屿直视她的眼睛,“咱们俩的交情,找你吃顿饭应该不过分吧?”
其实挺过分的,把她平静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不过,来都来了,也不能把他赶出去。
馀晖用刻意平静的语气说:“你大老远过来,我应该尽尽地主之谊的,明天你有空吗?我请你吃饭。”今天晚上要到一批新鲜的水果,她没空。
“有空的很,”方森屿答应得飞快,“你店里需要帮忙也可以找我。”
馀晖婉拒:“没事,我表弟也在,忙得过来。”
“刚那男的是你表弟?”方森屿状似不经意地问起,用勺子搅动着碗里所剩无几的绿豆沙。
“嗯,”馀晖苦笑,“刚高考完,过来我这体验生活。”
方森屿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心头那点微妙的不得劲即刻烟消云散,绿豆沙从里甜到外,前所未有地沁人心脾。
馀晖店里忙,一碗绿豆沙喝完,方森屿就识相地挥手潇洒离开了。
反正明天还能见,不急在这一时。
馀晖给在烤炉里坚守岗位的表弟打包了一碗冰糖水。回到店里,李勋问起方森屿,她就说是之前在绍城的朋友,搪塞过去。
话说得轻飘飘的,可自己却一直走神。还好李勋在旁边帮忙打称,不然就她出的这些纰漏,怕是要背上个“奸商”的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