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姬莫要听她们嚼舌根,娘娘只是旧疾复发才挨不过去的。”
“放心,我什麽都没有听到。”
南王府有太多的秘密,她亦是知道,只不过南王府的一切,如今,都与她无关。
“呦,这是谁,眼熟的很。怪不得一早我便心神不安呢。”
颜沁蕊循声望去,是灵妃环儿,她竟然还是一身粉裳,艳丽如初。
“原是蕊姐姐,王府真是个好地方,贱婢都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颜沁蕊倏地垂下眼帘不去看揉搓着衣襟,环儿语下不饶人,她定是不会计较,毕竟那孩子是被她推掉的,她提着衣裙仓皇而逃。
“娘娘这又是何必呢?颜姬是太子身边的人,多少要礼让几分。”王嬷嬷看不过,劝了几句。
环儿冷笑,“颜姬?换了称呼……一样是贱婢!”她咽不下这口气,也正是因为这一口气,终是毁了一生。
颜沁蕊走到前堂,只见赵羽良安慰着静晨的父亲——那个昭武校尉,身後跟着眼神涣散的老夫人。身後是车轮声,颜沁蕊知道赵羽成就在身後,可她不愿回头。回了头,便要对上那狭长的双眸,她不知又会怎样的失措。
“臭丫头……你也会来……”
颜沁蕊心上一紧,不由的向赵羽良看去,还好赵羽良背身站着,没有察觉。
她心头寒凉,“王爷……我不叫臭丫头。”
她声音虽轻,亦是知道赵羽成听的分明,谁知车轮经过身侧,赵羽成竟没有看她一眼,不知为何,心头竟有些失落。
“颜姬,回去罢。”
那温润的声音带给她一瞬的安宁,她垂首跟随在赵羽良的身後,上了步辇。她後悔了,後悔来到南王府,後悔自己寻那不开心,那样冷漠的神情,他甚至不懂得悲悯,于他,是没有任何情谊可言的……
赵羽成拨弄着轮车,看着渐渐远去的车辇,他口中不住的轻喃,“颜……姬,竟然是颜姬了。”狭长的双眸眯起,遮住了眸中的暗淡……
东宫,便是如此的景。没有春夏,亦没有秋冬。仿若几个世纪中,只有花季,暖季。她从此找到了答案,赵羽成并不是惧那寒冬,才把府邸修葺的如仙如画。而是,忘不掉帝都,忘不掉四季如一的皇宫。亦如他所说,他是皇家子,要深埋在帝都之下。
而自己不过是那条回宫之路上的野蔷薇,甚至没有香味,攀岩在墙壁上等待有人采撷。他采了,装入衣袖中,时不时的赏看,却终究抵不过那繁花似锦,丢弃了,在那充满荆棘的路上,只刺伤了自己,瞬间的美丽消散,遗忘。
那狭长的双眸是刻在她心里的,那是一双对逝去侧妃没有丝毫留恋的双眸,她又一次记起,他是玉面修罗,冷酷,无情,薄凉……
“颜姬,殿下的药好了。”
依阑望着皇宫的一切,夕阳中却又是平添无尽的伤感,她回转身,接过托盘,向晦暗深处的一丝明亮走去,赵羽良屏退了所有的人,只静静的坐在西门一角的湖边垂钓,至此,已有三四个时辰。
“殿下,该服药了。”
赵羽良侧眸,复又看着水中,颜沁蕊才发觉鱼竿早已弓起,湖上一团躁动,那鱼分明咬了勾,可他既不去拾起,亦不放生,只看着它挣扎。
“鱼上鈎了。”她轻轻的提醒,却只听到一丝哼笑,背上便起了凉意。
“对……上鈎了……本宫在看它……垂死挣扎。”
可赵羽良终是接过了药碗,没有看一眼,便倾入湖中,混沌中,鱼竿滑落,鱼带着竿一起沉入了湖底。天色渐暗,视线已不大好,赵羽良站起,“二弟的婚宴……怕是要拖到明年开春了。”
是啊,静晨死了,却冲了南王的好事,可这些又与她何干,始终不过一个局外人,手腕被扼住,她一惊擡起了眼帘,赵羽良眼眸有些许恍惚,“颜姬,你的心里只能装着本宫。”
好端端的,他怎麽又说这些,颜沁蕊微微一笑,“殿下这是怎麽了。”
“你不善于僞装……”
只这一句,便泄了她的心机,颜沁蕊惶惶不安,却又不敢再说什麽。
“走,去看看本宫新缀的谱子。”
夜幕已上,她不禁回望着湖中,烫金的矮凳孤立在湖边,看不出任何垂钓的痕迹……
张公公办事很有效率,只几天,便给她带来了消息。小杜子家里已没什麽人,祖坟在陌都城西,常年无人看管,现已长满了荒草。她把小匣子给了张公公,却赏给他一枚东海珍珠,只有这样,小杜子的银子才不会被私吞。张公公一脸的喜色,“颜姬放心,祖坟修好了定是令您满意!”
她心里轻松了不少,这是她与南王府最後的瓜葛。了结了,便真的再无干系。
这几日,皇宫里较之前忙碌了些,据说北狄的王要来大梁朝见。信使来到大梁之日,北狄的人马已出发十多日,从北疆进关,一路南下,再有几日的工夫便直入帝都。
这本是前朝的事,可还是会传入後庭。颜沁蕊听闻这消息,不由得看着手腕上那个发乌的银镯,北狄的王,呼伦纪,那是她已经遗忘的名字。
不过,那续着络腮胡,说话粗鲁的蛮夷形象入了心底便无法抹去。
她想起,还是会不禁嗤鼻,那样的人,怎麽能够称作王。不开教化,迟早还是要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