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西面是“含蕊阁”,她不侍寝时,便住在此处。卸了妆颜,欹在窗前的榻上,看着宫中的月色。不知为何,心头却是那般凄然。
渐渐的有些困顿,恍惚间眼前一片朦胧,只剩下斑驳阵阵。她遣退了宫女,只一人的房内,没人去剪烛花,光亮渐渐昏暗。纤手扶鬓,很快便入了梦。
梦中满是空旷的宫殿,没有任何的摆设,只有悬在梁上的纱帐,姹紫嫣红蒙在面前,好像有人在唤她,仔细辨听却是静晨的声音,她撩拨起纱帐循声而去,在宫中越走越深,竟然还是寻不到。旖旎的纱帐渐渐隐去,却是一条一条的白绫,白绫长短不一,短的飘上悬梁,长的拖在地上。
“是静晨吗?”她大声喊着,却只有自己的回声。
脑中仿若电击,恐惧笼上心间,怎麽可能是静晨,她已经死了!
颜沁蕊不敢向前,秉屏着气息转身,却是惊出一身冷汗,眼前的悬梁上吊着一个女人,面色惨白,耸拉着臻首。她想要仓皇而逃,不料女人却擡起了头,竟是那般绝美的容颜,却分明不是静晨,女人睁着眼帘对她微笑,白绫勒着脖颈,声音有些嘶哑,“帮帮忙,白绫太松了,这样……会掉下去的……”
她夺步而逃,身後是女人冷冷的笑声,“伺候我这麽久了……怎麽还会怕……”
“啊!”她失声尖叫,却是被脚下的白绫牵绊。
身上一冷,却是清醒了。她猛然从榻上坐起,亵衣已被汗水浸湿,鬓发也粘连在了额际,原来是个梦,可这梦太过于真实,那梦中的女人又是谁。
烛火已经熄灭,房间里一片黑暗。她头一次怕黑,摸索着下了榻,想去寻那火烛,擡眸间,却对上一双水瞳,在黑暗中闪着光芒。
“呜~”
忽然伸来的手捂在她的口出,清脆的声音浮在颈上,“你可别喊,你喊就来人了。”
她睁大眼睛去看,原来是晚间遇到的那个女孩,女孩见她不说话,松开了手。颜沁蕊扶着胸口,跌坐回榻上,口齿也不伶俐了,“你……你怎麽总是缠着我?”
“我来看看你这个骗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女孩得意的笑着,腰间的鸾刀叮铃铃的响着。
“骗子……”颜沁蕊不禁皱了皱眉。
“哈,你竟然是太子的人。”女孩摇着头,摸索着下巴,“这可不好办了。”
“你到底要干什麽?这宫里规矩多的很,你最好还是回去吧。”她不想和北狄的人打交道,一辈子都不想。
“我只是来看看你,好了,我走了,还会再见的。”女孩一脚跨上窗,却是回头笑着,“你长得真美,我叫呼伦明月,记住了!”
只听嗖的一声,人已经窜上了房。她追了出去,向房檐上望去,哪里还有那女孩的影子。
“颜姬可好?”听到响声的宫女从远处跑来。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掌灯。”
莲花玉座上托着六枚烛,瞬间点燃,一室通明,宫女服侍她睡下,可心依旧慌乱。做了噩梦又受了惊吓,心头只觉颤颤巍巍,没有依托。她侧身盖着锦衾,却是不敢阖眼,闭上眼帘便见噩梦中的女人。一时流下了泪,参杂的太多,已不知道是为何哭的。
腰间一暖,却是那丝淡淡的药香。她回转身,第一次觉得很踏实,慌忙逝去眼角的泪滴,“殿下怎麽来了?”
他温润的笑着,“本来要安寝了,可忽然心悸,便想来看看你,怎麽哭了。”
“没……没什麽。”她努力的摇着头。
赵羽良为她拉上锦衾,“这两日总要早起,怕饶你清梦,本宫便不再此安置了。”
他起身,颜沁蕊却不由得拽着他的袖缘,赵羽良一怔,却听她怯生生的说道,“殿下莫走,妾……妾怕黑。”
竟然会怕黑,赵羽良清浅的笑着,抚上她的鬓发,“好,那本宫便不走了。”
赵羽良褪了衣躺下,颜沁蕊还是觉得怕,她往他的怀里缩了缩,那胸膛有些单薄,可如今,她只有这胸膛可以依靠。赵羽良心里十分舒畅,他揽过颜沁蕊,“到底做了什麽梦,竟吓成这样。”
“硕大的宫殿……满梁的白绫……还有……悬在梁上的女人……”
赵羽良一惊,背上也盗了冷汗,“不说了,快些睡吧。”
渐渐的听到颜沁蕊浅薄的呼吸声,可赵羽良却睡不着了,难道她梦到了那个人?都死了这麽多年了,为何还阴魂不散……
待颜沁蕊睁开眼帘,已是艳阳高照,赵羽良早就走了,身上一阵疲乏,一晚上浅眠,起身时头痛的很。
“颜姬,殿下吩咐,让您起来喝下这参汤。”张公公竟然一直守在门外。
“怎敢劳烦公公服侍。”
张公公笑着,“不妨,听说昨个颜姬做了噩梦,这皇宫里本就阴气重些,是该补补身子了。”
颜沁蕊不好推脱,喝下那碗人参汤,还不忘问他小杜子祖坟的事。
“颜姬放心,过两日便会修葺好,到时定能令您满意。”
她听张公公说,太子要在东宫设宴,款待北狄的王。她想着便不由得蹙起眉中,那个人,她抵死都不愿再见,听说南王也会来,她更是无法全身而退。无奈,她是东宫唯一的女眷,赵羽良又十分期望她参与其中,无论如何,都推脱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