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姨,如令和如昔哪个嫁给景尚王了?说到底,这‘与君欢’我最惦念她们两个。”颜沁蕊一身的舞技都倾数交给了如令和如昔,也算是她的弟子,这麽长的时间未见,总是有些想念的。
好姨不由的挥了挥手,摇着头说道,“别提了!自从出了事,景尚王怕惹上麻烦,哪个都没娶,且如令如昔现在又在陌都,更是没有机会了。”
原来,她们都是白高兴一场,颜沁蕊不免有些惋惜,纵然是做妾,也比在青楼做头牌要好上百倍,“既然如此,好姨何必还要再买丫头呢,有如令和如昔,你便可换来满钵金银了。”
好姨接连叹着气,“一提起我便气的肝火上涌。如令还好,今年腊月,便给我侄子和如令办喜事,那个如昔最是不争气了,老娘辛辛苦苦的把她养大,竟把处子之身给了景尚王,如此被玩弄了一番,没捞到半分好处,老娘一怒之下,便让她去接客了,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
颜沁蕊沉默了,她心里一阵酸涩,只因为她一个人,竟然改变了如昔的命运。她在水乡时,亦是知道景尚王对如昔的宠爱,若不是她,如昔可能已经是景尚王的妃子了吧,她不由的狠狠骂着自己,颜沁蕊,你真是害人不浅。
往後如昔的身价会一日不如一日,最终被好姨卖掉,或者直接弃了,眼前不由闪过丑小憨笑的模样,她还记得丑小说过,等着如昔不值钱了便把如昔娶回家,“好姨,丑小呢?”
好姨掂量着手中的金条搭着话,“丑小?他没跟着你啊?啧啧,难不成这个小畜生趁乱溜走了?我可一直都没有见过他。”
颜沁蕊心上一紧,素海一别後,便再也没了丑小的消息,他到底去了哪儿,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除了当龟奴且没有其他的活计,她心里一直悬着,便再也放不下了。
好姨揣好金条满心欢喜的离开了,颜沁蕊一直送到了寺门外,直到看不见好姨的身影,才进了门。玉泉寺过了晌午便封了,颜沁蕊坐在院中,透过观景窗便见那森严的戒备。
这里是皇家寺院,能够有如此排场的只有皇家的人,她带着几分好奇观望着。不一会儿便见大批的随侍涌入,皆是那华贵的衣饰,恍恍惚惚的看不清楚。
可人群中那一抹银紫的身影,却是深深的印在心里,只一眼,她便已明了。
来人是赵羽成,她呆呆的看着,看着他从自己的眼前越过,棱角分明的侧脸,勾勒出冷峻与无瑕。
那一晚,她仿佛做了一个梦,一觉醒来,梦中的人便不见了。
他身侧还有一袭跳动的绯红,大红缨穗做成的耳坠子轻曳,她围在赵羽成的身侧,宛若一只欢喜的山雀,她侧过脸对着他羞涩的笑着,眼眸中充满了无限的眷恋与爱意。
沈妍儿如桃般的面颊晃入颜沁蕊的眼帘,心头便像是被锋芒所刺,那痛带着酸涩,很快便席卷了全身。她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无论是对赵羽成,还是沈妍儿,可当他们站在一起时,一切的无所谓都变成了僞装。
那是救她性命的男人。
那是她发誓要相随一生的男人。
可他就像是一阵青烟,看的到,也只是过眼而逝。她现在才明白,他和她之间隔得万丈沟壑,她看到了他的心,可那颗心却难以捉摸。
“主子,这是外藩进贡的香果,太子遣人送来的,快尝尝吧。”
颜沁蕊收起了暗淡无光的眼眸,回转身不愿去看,院前的石桌上,精美的竹篮里摆着香果,一阵清幽的果香浅浅的浮在院子里。婢女剥开一个放在她的面前,她尝了一小口,味道虽是极好,可那甜……太腻了。
她提不起精神,又坐回长窗下,这个时候再抄习一遍《心经》,就到了用晚膳的时辰,笔墨纸砚皆是最好的,可她的手却虚软无力,提笔间竟连连写错比划。
无奈只得弃了笔,双手合十不停的念着“阿弥陀佛”,不能心神安宁的抄经文,在她看来,那便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婢女为她煮了茶汤,端在手中,有些烫手,却掩盖了内心的不安,浮着氤氲的水汽渐渐飘出窗外,连着她的思绪也飞走了。
“今儿个寺里可热闹了,南王陪着沈家小姐进香,再过几日两人就要成亲了,想必这样的姻缘定是会有十里红妆的排场。”
十里红妆……那是每一个女人的梦吧,那是小婢女的情思,于她,也只是听听,并无半分关系。
婢女见她蹙眉,便知自己说错了话,想着可能因为沈家小姐原是太子妃,自己的主子心下必是有了芥蒂,小婢女慌忙笑了笑继续说道,“虽说是沈家的千金,但是名声却是极不好的,就是奴婢,情愿做一身清白坦坦荡荡的贫家女儿,也不愿让世人去瞧了笑话。”
颜沁蕊知道婢女在宽慰她,眉眼间都是忐忑不安,她放下手中的茶盏,撑着有些酸痛的腰身说道,“我饿了,弄些点心来吧。”
这个时节能吃上桂花糕,在平常人家来说,便是一件及奢侈的事。可皇宫里每年的八月初,专门有采花的宫女,穿梭在含着沁香的桂树之间,采下最好的花瓣,做成蜜花饯存起来,以被主子们兴起时用。这桂花糕做的极好,晶莹剔透,淡香萦口。
虽说是她最爱吃的,可每一次置于口中,心下便是酸涩难耐的。那承载了她幼年直至少女时期的桂花糕,如今,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