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转过身,用钥匙打开木屋的门,暖黄的光线倾泻而出,将她的身影吞没。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也隔绝了他的视线。
顾昭言依旧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另一座雪雕。
许久,他才缓缓擡起手,用指节分明丶却微微颤抖的手指,覆盖住自己酸胀的眼睛,带着哽咽,还有如释重负的颤抖。
“明天见……”
他再次喃喃自语,这三个字像是最温暖的篝火,瞬间驱散了他周身的寒意。
她没有推开他。
这就够了。
对于此刻的顾昭言来说,这就足够了。
夜色深沉,雪依旧在下,但他站在木屋前,却仿佛已经看到了黎明将至的微光。他愿意等,无论多久,只要还有一个“明天”可以期待。
木门在身後合拢,盛蓝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黑暗中,她紧紧抱住膝盖,仿佛这样就能守住最後一丝防线。在刚才那漫长的沉默对坐中,她脑海里早已上演过无数可能。
她想过他可能会愤怒地质问,想过他可能会强势地把她带走,甚至想过他或许会冷漠地转身离开——这些她都有心理准备。唯独没想过顾昭言知道一切後,还是对自己这麽宽容?这比任何形式的逼迫都更让她无力招架。
他到底看没看那封信?
这个疑问像藤蔓般缠绕着她的思绪。
如果没看,他为什麽能找到这里?为什麽不再问她离开的原因?
如果看了。。。如果他真的看了那封信,看过了她所有不堪,知道了她那些扭曲的念头,为什麽还要来?
为什麽不是像她预想的那样?
可他都没有。
他只是来了。
这个认知让盛蓝的心脏像是被浸泡在温热的酸液里,缓慢地腐蚀着。她设想过他所有的反应,唯独没想过这一种——在知晓一切後,依然选择把刀柄递给她。
在长椅上,看着暮色一点点吞噬他的轮廓时,她就在想:也许这就是顾昭言,或许真的如顾昭言说的自己真的拒绝不了他。因为他永远不会按她预设的方向走,六年前,她的不辞而别,原以为顾昭言肯定恨透了自己,不会再原谅自己。但是回国後,顾昭言并没有,他永远对自己无下限的包容。现在也是。。。。。。永远用最出乎意料的方式,击碎她所有自以为坚固的防御。
所以当他说出那句"像上次在伦敦一样,决定权留给你"时,她就知道顾昭言嘴上说着选择权给自己,但是他做事从来就是十拿九稳,不然也不会过来的,顾昭言笃定盛蓝心里就是爱着他,放不下他。
顾昭言用着自己的方式,又一次,盛蓝败给他了。
理清後,盛蓝长叹一口气,内心极其复杂,她很郁闷顾昭言的所做作为。
这就是他的决定吗?
"明天飞伦敦。"
发出这五个字时,她的指尖在颤抖。这不仅仅是一个约定,是她对命运的一次妥协,更是她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想留在他身边的微弱渴望。
而此刻,在街道对面的小旅馆里,顾昭言正握着手机。
屏幕上的五个字,让他松了一口气。
幸好。
"幸好。。。"他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声音哽咽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光亮。
他知道那封信的每一个字都像刀,知道她的内心有多沉重。在他赶来瑞士的路上,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许她真的会头也不回地离开,也许她真的会选择去过没有自己的生活,然後永远消失。
但她没有。
这就够了。对他而言,这就意味着一切都有可能重新开始。意味着她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也愿意给她自己一个机会。
夜色渐深,两个房间,两盏灯,两个同样无法入眠的人。
也许这一次,顾昭言真的能带着盛蓝走出这片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