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边肯定没有这样的人。”
“普及一下也不错。”
这几句话,像几根冰冷的针,轻轻扎进了盛蓝的心口,并不剧烈,却带着绵长而深刻的钝痛。
他果然……是这种反应。
一种“事不关己”的淡然,一种划定界限的明确。
他下意识地将“这类人”归为了与他生活圈子无关的丶需要被“普及”和“了解”的“他者”。
他当然不会害怕一个遥远的概念,因为他认定那与他无关。可如果,这个“他者”就是我呢?如果他发现,那些他刚刚听说的丶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的症状,会真实地发生在他触手可及的她身上呢?
他还会这样平静吗?
盛蓝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入冰冷的深渊。她仿佛已经看到了答案——他会惊讶,会无措,然後,那无措会慢慢变成林晚前男友那样的恐惧和疏远。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低低地“嗯”了一声,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手中的玫瑰花束仿佛有千斤重,那份他给予的丶看似温柔的肯定,在此刻却成了印证她悲观预期的证据。他们并肩走着,中间却仿佛隔起了一道无形的丶由她的疾病和恐惧构筑的高墙。
落寞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愈发清晰坚定,她需要专业的帮助来稳定自己再次开始动荡的情绪。
寒冷的夜风中,盛蓝悄悄拉紧了大衣,将那张写满落寞与决绝的脸,埋进了香槟玫瑰过于芬芳的花瓣之後。
讲座结束後那几天,盛蓝与顾昭言之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她以工作忙为由,几乎不再与顾昭言见面,信息也回得愈发疏离。
顾昭言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那种熟悉的丶她即将缩回壳里的预感让他心头烦躁,但他几次尝试沟通,都被她以“最近很累,想静静”为由挡了回来。
内心的恐慌和那份被她再次推开的无力感,让顾昭言做出了一个他平时不屑,此刻却无法控制的举动——他设法查了她的航班信息。当看到屏幕上赫然显示着“盛蓝,前往伦敦,明日”的字样时,一股冰冷的怒意和夹杂着尖锐疼痛的失望,瞬间席卷了他。
她又来了。
又一次,在不声不响中,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她不是说了不走了。。。。。。
上一次是数年,这一次,又会是多久?还是……再也不回来?
他握着手机,指节泛白,最终却没有拨出那个电话。
质问?挽留?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在她刻意的疏远之後,显得多麽可笑和徒劳。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到极致的笑。原来,他所有的努力和靠近,在她心里,依旧是可以轻易舍弃的。
他甚至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如此决绝,是因为那次讲座?还是因为卓不凡的插曲让她觉得困扰?或者,仅仅是因为他这个人,终究不是她能托付丶愿意停留的港湾?
巨大的失落感和一种被彻底排除在她世界之外的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他站在原地,良久,眼底翻涌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暗芒。
……
盛蓝确实没有告诉顾昭言。
她怀着复杂难言的心情,独自登上了飞往伦敦的航班。她需要空间,需要治疗,也需要在至亲身边汲取力量,来思考他们之间混沌未明的未来。她怕面对他的追问,更怕看到自己可能无法承受的丶他知晓真相後的反应。
伦敦湿冷的空气裹挟着熟悉的记忆。
与爷爷奶奶的团聚暂时抚平了她的部分焦虑。她立刻去见了安德森教授,在专业的引导下梳理内心巨大的恐惧和“病耻感”。
同时,新年临近,看着爷爷奶奶眼底对故土的思念,一个念头坚定起来——带他们回国过年。这不仅是为了团聚,也是给自己一个必须留下的理由,一个直面问题丶而非永远逃避的契机。
她小心翼翼地向爷爷奶奶提出了这个想法,两位老人欣喜异常。
就在他们兴致勃勃开始收拾行李时,盛蓝并不知道,一场巨大的误会正在大洋彼岸发酵。
手机在客厅茶几上执着地震动着,屏幕上“顾昭言”三个字像一团灼人的火。
盛蓝看着那名字,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瞥了一眼客房方向——那里,安德森教授带来的实习医生正在帮她奶奶检查身体,隐约传来低沉的男声。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才接起电话,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喂?怎麽了?”
电话那头,顾昭言的声音沉冷得像是结了冰,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风暴:“你在哪?”
“……在家啊。怎麽了?”盛蓝握紧手机,指尖泛白。
“在家?”顾昭言冷笑一声,那笑声透过电波,带着刺骨的凉意,“盛蓝,你最好跟我说实话。”
背景里,客房方向隐约又传来一声模糊的男性话语声。盛蓝心里一慌,下意识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难道要说自己在伦敦,家里有医生?这只会引来更多她尚未准备好的追问。
她只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