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围巾挑得……”池念用吸管戳着杯底Q弹的黑糖珍珠,透明的塑料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她眼神里的促狭几乎要满溢出来,
“是巧合呢,还是某人火眼金睛,早就知道我们温迎最偏爱的颜色就是这种沉静又温柔的蓝?”
师思齐的肩背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只被突然闯入者惊到的刺猬,下意识地从喉咙里挤出辩解:
“瞎丶瞎买的。就觉得……这个颜色顺眼。”只是那尾音里带着的一丝慌乱,彻底出卖了他。
“哦——是嘛?”池念故意将疑问句拖得百转千回,视线像灵敏的蝴蝶,在两人之间徘徊,最後落在何温迎已然围在颈间的蓝格子上,
“可我明明记得,就在上周,还有人在吐槽,说蓝色太清冷,像冬天结了冰的湖面,看着就让人打寒颤呢。”
师思齐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透,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猛地抓起面前的冰摇柠檬茶,用力吸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和突如其来的酸爽似乎激得他眯了下眼,塑料杯放回桌面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何温迎看着他这副窘迫又可爱的模样,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清亮,像碎玉落在瓷盘上。
她纤细的指尖捏着围巾的两端,又往脖子上惬意地绕了一圈,柔软的蓝绒线衬得她脖颈的肌肤更加白皙细腻,
眼尾漾开的笑意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不过,确实挺暖和的,谢谢啦。”
师思齐的背脊几不可查地挺直了些,像是在接受某种无声的嘉奖。
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又缓缓松开。他试图寻找新的话题来打破这甜蜜的尴尬,声音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半分:
“你丶你们刚才在橱窗那边,是在看什麽?”
“在看一件焦糖色的毛衣,”池念拿起桌上的手机晃了晃,屏幕上正是那件细节精致的开衫,
“温迎说想自己动手织一件,问我有没有兴趣搭个伴,一起入坑‘编织界’。”
“织毛衣?”师思齐的眼睛倏地亮了一下,像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辰,但那光芒很快又黯淡下去,嘴角微微向下撇了撇,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我妈很多年前也尝试过织毛衣,就是……嗯,她的作品比较抽象,针脚歪歪扭扭的,像喝醉了酒的蜈蚣在爬。”
何温迎闻言,挑了挑秀气的眉毛,语气里带上了一点小小的丶不服输的得意:
“那你肯定是没见过我的手艺。小学劳动课,我的编织作品可是拿过全校第一的,老师都夸我针脚匀称呢。”
“真的假的?”师思齐下意识地往前倾了倾身体,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手肘却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宣传立牌,吓得他手忙脚乱地扶稳,眼神里的期待却再也藏不住了,
“那……织围巾难不难?我想……给我妈织一条。”後面这句话,他说得有些慢,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腼腆。
“可以啊,”何温迎拿起一颗旁边附赠的软心糖,放在师思齐那杯什麽都没加的纯茶旁边,
“不过得先从最基础的上下针开始练起,不然啊,织出来的围巾恐怕不是围巾,能直接当拔河比赛用的绳子了。”
师思齐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脸瞬间垮了下来,像一只被主人批评了的大型犬,嘴角耷拉着,
那副委屈中带着点孩子气的表情,与他平日里冷峻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池念被这反差逗得直接笑出了声,手里的奶茶杯都跟着晃了晃,她一边擦着溅到手上的奶渍一边乐不可支地说:
“我说师思齐,你这反差萌有点超标啊?刚才在街角还硬邦邦地装酷,现在怎麽像只被雨淋湿的大型犬?”
师思齐的脸更红了,嘟囔着:“谁丶谁装酷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显得更亮,在玻璃窗上投下暖黄的光斑。
奶茶店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他们,把师思齐泛红的耳根染成了温润的琥珀色。
何温迎低头摆弄着围巾的流苏,忽然擡眼说:“下周我生日,来我家吃饭吧?我妈出院了,她做的小酥肉,简直绝了。”
“真的?”池念眼睛一亮,像发现了新大陆,“阿姨会收我饭钱吗?”
“收!怎麽不收?”何温迎故意板起脸,眼底却藏着笑意,“就收你……织毛衣的学费。”
师思齐立刻接话,生怕慢了半拍:
“我也去!我丶我可以买菜!保证新鲜!”说着就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时,映出他急着查阅买菜攻略的认真模样。
何温迎看着他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的样子,忽然觉得,
这比酒吧里那个沉默喝闷酒的背影,或是街头上那句硬邦邦的“好巧”,都要真实得多——
就像一颗裹着糖衣的硬糖,剥开了,才露出里面柔软的甜芯。
暖黄的灯光流淌在奶茶上的泡沫上,何温迎正在跟师思齐讲解织围巾的起针方法,指尖在桌面上比划着,像是在描绘小小的音符。
师思齐听得格外专注,眉头都微微皱起,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池念咬着吸管,望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忽然觉得,所谓的“不同世界”,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麽难以跨越。
至少在这一刻,奶茶的甜香里,夹杂着些许笨拙的温柔,比任何昂贵的香水都要好闻。
窗外月上枝头,奶茶店里流淌着流行的歌曲,三个年轻人的笑声融在一起,为这个冬夜添上了几分特别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