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回来啦?怎麽都站在门口说话,快进来坐,门口有风,别着凉了。”她的指尖戴着一枚成色极好的玉扳指,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着池念的手背,挽着她的手臂就往客厅里带,姿态热情而不容拒绝:
“正好,王妈刚用小吊梨汤的底子炖了冰糖银耳羹,清甜润肺,走,伯母带你去尝尝鲜。”
“伯母怕是忘了,”池念的声音轻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像怕惊扰了这虚假的温馨,
“我对银耳过敏,从小便碰不得。”
杨芸脸上的笑容有瞬间极其细微的凝固,随即她擡手轻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笑意重新漾开,甚至更浓了些:
“哎哟!你看我这记性!”她语带懊恼,眼神却依旧柔和,
“真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这麽些年竟没把这要紧事记牢。怪我,都怪我!走走走,
咱们不去管那银耳羹了,直接去餐厅,让张妈现给你调杯蜂蜜柚子茶,再拿几块你以前爱吃的杏仁酥,总合你口味。”
杨芸的记性,简直和王妈一脉相承——王妈总爱往菜里撒一把自己不爱吃的香菜,杨芸便也学了个十成十。
池禹柏也在一旁笑着帮腔,目光却状似无意地扫过池念身後脸色依旧难看的池洛晴,
像是在迅速评估这场刚刚平息的家庭小风暴的等级:
“就是,念念难得回来一趟。洛晴这孩子,都是被我们惯坏了,性子直,说话没轻没重,是不是又说什麽混账话惹你生气了?
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回头我一定好好说她,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池念顺着他们半推半就的力道往餐厅方向走,脸上配合地挂起一层浅淡而温顺的笑意,
眼底却清明如镜,映着这浮于表面的关切。
垂在身侧的手指,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几不可察地轻轻蜷缩了一下——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那冰糖银耳羹,分明是池洛晴最厌弃的甜腻之物,
此刻被拿出来当作招待她的“心意”,不过是这对精于算计的伯父母,急于粉饰太平丶抚平刚刚那场对峙所産生裂痕的,一个廉价而敷衍的幌子。
“伯父伯母有心了。”池念的声音温软,带着恰到好处的丶仿佛被安抚到的感激,
“其实洛晴也没说什麽,是我自己性子急,听不得几句重话,让伯父伯母担心了。”
她说着,馀光敏锐地捕捉到,身後不远处,
池洛晴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攥着,指节因用力而失去血色,
但她紧抿的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混合着嘲讽与得意丶冰冷而诡异的弧度。
踏入宽敞明亮的餐厅,空气中弥漫着食物残馀的暖香,与瓷碗羹匙偶尔相碰发出的细碎清脆声响交织在一起。
父母因那场惨烈车祸骤然离世後,在葬礼上对着她嘘寒问暖丶表现得痛心疾首的伯父伯母,
曾一度是她沉溺于巨大悲恸与无依孤独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可而今池念心中早已明镜似的——
父母白手起家丶苦心经营多年的盛林建筑公司,本是家族産业中最核心丶最具活力的部分。
当年爷爷在分家産时,早已看透长子长媳能力平庸却又贪欲过剩的本质,权衡之下,
只分给了他们一家地理位置优越丶客户稳定丶几乎稳赚不赔的分公司,以期他们能安分守己。
即便如此,这两位也从未知足,过去便时常以各种名目,向经营能力更强丶産业更大的父母寻求“帮助”乃至索取。
父母双双离世,尚未成年的她被伯父伯母“收养”後,
他们便顺理成章地以她年纪小丶不懂事为由,“暂时”接管了盛林建筑公司的所有运营。
平日里,他们总在她面前挂着愁容,抱怨行业不景气丶公司运营艰难丶亏损巨大,仿佛在勉力支撑一个沉重的包袱。
可池念并非毫无知觉的稚童,她渐渐从细枝末节中察觉到不对劲:
表妹池洛晴身上的奢侈品logo越来越多,表弟池洛风的消费出手愈发阔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