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仙门虽被称为仙门,但其中子弟,终究皆是凡人,尚未脱离凡心,嗔痴妒怨,他见过不少。
这话由自己说来或显得自作多情,若让众人知晓他对安知知另眼相待,也许会让她在摇光峰的日子变得并不好过。
嫉妒心作祟,能让那看似超凡脱俗的翩翩白衣道服也变得面目全非。
虽不敢公然见她,他却会屡屡乘着夜色跑去剑墟。
剑墟弟子大多入夜收工,最晚不过亥时,然而他子时前往,还能听见剑炉中传来的打铁声响。
叮——叮——叮——叮——
清脆,响亮。和打铁人那畏畏缩缩中气不足的声音相比,简直就像两个极端。
不过不管哪个声音,他都很中意就是。
他大多只在剑炉外,伴着这打铁的声音欣赏月色,只有当无我剑也在剑墟之时,才有借口去剑炉看她一眼。
看上去那么瘦小的人,举着那么沉的锤头,那么小心地修补着剑身的创痕锈迹,虔诚得像是面对天下最最奇珍的宝物。
她如此待他的无我剑,让他怎能不动容。
这是她的天命,亦是他的天命,他授命于天,怎能不为此动容?
唯一叫他心绪复杂的,便是安知知的此般认真并不独独只对无我剑才有。姜玉芝将凌雪剑交予安知知,知知亦全心修补,途中不会有半点分神。
玉芝说自打让知知负责凌雪剑后,修行效率便提高不少。
那是自然。有人以如此心血哺育凌雪剑,它自会将这份心血递给主人。
综上所述,可得安知知并不是对无我剑全心全意,而是对自己手头的工作全心全意。
她在意无我剑,并非因为无我剑是严决的剑,只单纯因为它是无我剑……
“知知这丫头啊,干起活来跟不要命似的,真怕她哪天干活时发困,不小心跌进剑炉里——哎,我得劝劝她,当铸剑师啊,身体可是本钱,不好好保养可不行。”
严决有时找莫揶闲聊,拐着弯地想打听安知知的消息,便总听莫揶“抱怨”她干活太拼。
“我觉得,知知怕不是以为自己干活不努力,就会被抛弃吧?”这个时候姜玉芝倒是一语道破天机,“你看,她妈妈毕竟……是在她眼前自尽的啊。”
她是被至亲抛弃的小孩。
严决不言不语,听得心疼。
她往昔便是如此,而今一如既往。
如今,她又在为什么而拼命呢?
担心她睡得太晚,坏了身体,严决不得不连着睡了好几个晚上的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