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终于卸下了一层僞装,将目光从她脸上微微移开,落在了车窗前斑驳晃动的树影上,声音低沉了几分,带上了罕见的的坦诚。
“好吧,”他妥协似的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沉重,“我查过很多资料,也咨询过医生。”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表达,侧脸线条显得有些冷硬:“怀孕和生産,对女性的身体……负担很重,有些变化是不可逆的,我不想……不想你因为任何原因,去承受那些不必要的风险和痛苦。”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尚希却从中听出了一种深切的丶仿佛感同身受般的凝重。
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刀子没有戳到自己身上是绝对不会疼的。
尚希不由得深思……出于对她身体的一种过度保护,所以干脆选择放弃生育权?
“可那个时候我们根本没有过性行为,”尚希接过了他的话,心情复杂难言。
他怎麽知道後面会发生什麽呢?万一两个人婚姻存续阶段一次都没有,後面也没了交集,他岂不是白挨一刀。
“嗯,也有我的私心。”闻肆觉低低地应了一声,目光暗示性地往下瞟了一眼,“我其实有点内s情节,很多时候都不想出来。”
“……”尚希有点无语。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做好了全部准备,该说不愧是高智商精尖人才吗?
过了一会儿,闻肆觉像是怕她误会,又急忙补充道,语气刻意放得平缓,试图显得通情达理,但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还是泄露了真实情绪:“当然,这只是我基于当时情况做出的个人选择。如果你……如果你喜欢孩子,将来改变想法的话,我们可以再商量,我尊重你的意愿。”
他说这话时,目光紧紧锁着她,那眼神复杂极了,有刻意表现的包容,有不易察觉的紧张,还有一种……仿佛生怕她真的点头说“是”的的抗拒。
就连他握着她的手,都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尚希看着他这副言不由衷丶连他自己可能都未完全意识到的紧张模样,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丶完全聚焦于她一人身上的丶近乎痴迷的专注,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找了这麽多借口,其实是他根本没法忍受孩子的存在吧。
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谈论到任何“第三者”的时候,他眼里的排斥都快要满溢出来了。
即使这个“第三者”可能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紧绷的侧脸。指尖微凉的触感让闻肆觉微微一颤,他擡起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纯粹又澄澈。
这麽偏执的性子,稍有不慎就会走上歧途吧。
尚希这样想着,突然笑了一声,带着点自嘲。
谁没点精神问题呢,相比之下闻肆觉已经算是情绪稳定自控力很强了。
尚希捏了捏他的脸,看着上面的红痕淡去:“怎麽打骂都不还口呢。”
今天之前,尚希数不清他在她这里吃了多少耳光,每次她都很激动,手上力道越打越重,换个人来早就受不了了。
闻肆觉以为她性质上来了,用侧脸蹭了蹭她的手心,眸光带了点缱绻的意味:“你高兴就好。”
短短五个字让他念得有了英勇就义的味道,尚希又伸出一只手,捏着他的脸颊强行摆出一个笑脸:“又没犯错打你干什麽。”
他被捏的没脾气,声音有些变调:“你喜欢的话,打别的地方也可以。”
尚希逐渐熟悉了他一言不合就发骚的性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赶紧回去,我饿了。”
说完就从他身上爬下来,回到旁边的副驾驶上,慢条斯理地整理好凌乱的衣衫,顺便补了补口红,转头却看到他还没动弹,有些奇怪:“怎麽不走?”
闻肆觉盯着她的动作看了半响,手指蜷缩了两下,闻言毫不羞愧地指了指自己:“要冷静一会儿。”
“……”尚希磨了磨後槽牙,没再多说什麽,免得他借题发挥。
谁说男人只能装三个月?此时此刻,尚希终于後知後觉地意识到,以往的相处中,他可能一直都在忍耐。
有这种自制力干什麽都会成功的,尚希麻木地收起补妆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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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闻总其实是闷骚来的,嗯,有几个想写的play可能会放到番外,夏老师说的if线也会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