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圣旨阿微,回来。
“它叫什麽名字?”
沈知微愣了一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萧望卿是在问猫,低头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毛团,摇了摇头:“没取名字。”
在太子府时,她只当它是只偶然闯入的野猫,并未想过要给它取名。後来习惯了它的存在,却也一直没动过这个念头。如今它千里迢迢寻来,这份情谊非同一般,但她依然不打算给它命名。
“名字是个牵绊,”她轻声道,指尖缓缓梳理猫儿柔软的皮毛,“有了名字,就有了归属。它若愿意留下,便留下。若哪天想走了,也不必被一个名字困住。”
萧望卿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只道:“随你。”
小猫在沈知微怀里翻了个身,露出柔软的肚皮,睡得毫无防备。它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对萧望卿的敌意,许是累极了,也或许是感受到此地并无恶意。
黑猫在沈知微的院子里安顿下来。
它恢复得很快,军中的金疮药效果奇佳,没过几天,伤口便开始结痂,精神也好了许多。它依旧黏沈知微,整日跟在她脚边,或蜷在她膝头打盹。但对萧望卿的态度,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或许是那晚萧望卿亲手为它处理伤口,也可能是它终于意识到这里是谁的地盘,黑猫不再对萧望卿龇牙哈气。
萧望卿来时,它有时会警惕地看他几眼,更多的时候是视而不见,或者懒洋洋地甩甩尾巴。偶尔萧望卿心情好,会带些新鲜的肉干或鱼干给它,它起初不屑一顾,後来也会凑过去嗅嗅,若合口味,便慢条斯理地吃掉。
萧望卿对猫谈不上多喜爱,但也没有厌烦,更像是一种爱屋及乌的容忍。有时他坐在案前与沈知微讨论军务,猫儿跳上桌子,大摇大摆地从地图上走过,他也只是擡手将它拂开,继续刚才的话题。
沈知微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对萧望卿的感谢又添几分。他救她出牢笼,予她安身之所,如今连她身边一只任性的猫也能包容。这份情谊,或许已远超他口中那点不足挂齿的恩情。
她开始更认真地履行老师的职责。
萧望卿并非说说而已。他很快安排了几名年轻聪慧丶识字较多的低阶军官和文书,每日固定时辰来她院中听讲。
讲授的内容不拘一格,有时是史书中的典故谋略,有时是地理志中的风土人情,有时甚至就是眼前凉州的民生利弊丶军屯管理。
沈知微讲得深入浅出,她确实擅长此道,那些纷繁复杂的信息,在她脑中能迅速理出脉络,用最易懂的方式阐述清楚,加以实践。
一次讲到前朝屯田制利弊,她便让衆人去查军屯历年账册,核算亩産与耗费,再与凉州本地民户收成对比。
几个年轻人起初叫苦不叠,待真做出结果,发现其中巨大亏空与贪墨嫌疑时,个个脸色发白,又兴奋不已。萧望卿看了呈上的条陈,未置一词,只下令彻查,事後相关吏员撤换了一批。
自此,再无人敢小觑这位看似柔弱的沈大人。
萧望卿在那之後偶尔会来旁听,坐在角落,一言不发,只是听着。沈知微偶尔能对上他的目光,只移开视线继续讲她的。
北疆的春天来得迟,去得却快。转眼已是初夏,荒原上零星点缀了些绿意,风沙却更大。
萧望卿开始教她骑马。
选的是一匹性情温顺的母马,个头不高,通体黑色。沈知微第一次被扶上马背时,抓着缰绳的手心有些汗湿。马儿打了个响鼻,不安地踏着步子。
萧望卿站在马侧,一手稳着鞍鞯,一手虚扶在她腰後。
“放松,随它起伏,别较劲。”
他牵着马缰,在校场边缘缓步走了两圈。沈知微绷紧的背脊渐渐松弛下来。
几日後,他便松了手,只在一旁跟着,看她独自控缰慢跑。她学得极快,不过旬月,已能策马在校场上驰骋,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引来不少士兵侧目。
他也教她射箭,用的是军中常见的硬弓,对沈知微而言有些沉。萧望卿站在她身後,几乎是半环抱着她,握住她拉弦的手,调整她的姿势。
“肩沉,肘平,眼丶准星丶靶心,三点一线。”他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带着淡淡的皂角清香和阳光晒过的味道。沈知微能感觉到他胸膛传来的温热,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她屏息,依着他的指引发力。箭离弦,嗖一声,歪歪斜斜地扎在靶子边缘。
萧望卿没说什麽,只是帮她取下第二支箭。沈知微抿了抿唇,再次举弓。她一遍遍练习,虎口磨红了也不吭声。萧望卿只是默默陪着,在她力竭时递上水囊,在她动作变形时出声纠正。
那只黑猫成了校场的常客,它似乎极喜欢看她骑马射箭,每每此时,便跳上高高的草料堆,寻个舒服位置趴下,鎏金色的竖瞳懒洋洋地追随着她的身影。
日子便在这般教学相长中平稳度过,沈知微感觉自己空白的脑海正在被新的知识和体验一点点填充,虽然过去的迷雾仍未散开,但眼前的真实让她感到踏实。
她与萧望卿之间,也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默契。他敬她为师,遇有难决之事常来询问她的见解;她则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与外表不符的沉稳与担当,那份默默的照顾和尊重,让她无法将他仅仅视为一个需要报恩的对象。
有时夜深人静,她会想起萧翎钧,那个曾给予她极致温柔与欺骗的太子殿下,她并不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