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挑了一把品相不错的香蕉。
推车来到收银台。
前面排着一位老太太,正在慢悠悠地数着零钱。
收银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扎着马尾辫,脸上带着点小镇姑娘特有的淳朴。
她正低着头刷着手机,手指滑动得飞快。
陈琛把东西一件件放到传送带上牛奶、苹果、香蕉。
传送带缓缓移动,他目光无意间掠过收银员握着的手机屏幕。
屏幕亮着,停留在一个本地新闻的页面。
最上方,一张照片占据了显着位置——虽然打了厚厚马赛克,模糊了人脸和具体背景,但那病房的格局、床铺的颜色,以及床边隐约可见的纤细身影……
陈琛一眼就认出来了。
照片下方,一行加粗的黑色标题像烙铁般烫眼。
【‘绿帽病毒’感染者今日出院!妻子深情相伴,评论区炸开锅!】
收银女孩感觉到陈琛的注视,猛地抬起头,手指下意识地按了锁屏键,屏幕瞬间变黑。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陈琛脸上,随即像被磁石吸引般,定在了他头顶那块醒目的白色纱布上。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惊讶、确认、窥探到“名人”的兴奋,紧接着是尴尬和窘迫。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脸颊肉眼可见地泛起一层红晕。
“就……就这些?”她的声音有点干涩,拿起牛奶扫码时,手指头有点不听使唤,扫了两次才成功。
“嗯。”陈琛应了一声,掏出手机准备付款。
“嘀。”付款成功。
女孩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往塑料袋里塞,牛奶盒没放稳差点歪倒,她赶紧扶住,动作显得更加笨拙。
她把袋子递给陈琛时,眼神死死盯着桌面,根本不敢再看他头顶的纱布,更不敢看他的眼睛。
“谢了。”
陈琛接过袋子,嘴角抽了抽。
市外面,深秋午后的阳光依旧暖洋洋地洒在村口的石板路上。
空气清冽,带着点枯草和远处河水的味道。
陈琛拎着袋子,脚步不疾不徐地往“屿岸”的方向走。
刚走出市没几步,迎面就晃过来几个穿着打扮挺潮的年轻人。
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小伙子正眉飞色舞地划拉着手机屏幕,跟同伴大声嚷嚷“卧槽快看!本地热搜!就生在咱这儿!被怪物咬了的那个,叫什么……牛头人症候群!哈哈哈这名字绝了!”
他旁边的同伴凑过去看,也跟着笑起来“牛头人?啥意思?哦……卧槽!这么刺激?绿帽癖病毒?真的假的?”
“你看这照片,虽然糊了,但看着挺年轻啊!啧啧啧,他老婆惨咯……”另一个同伴咂着嘴,语气里满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侃。
黄毛一抬头,正好看到迎面走来的陈琛。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精准地扫过陈琛头顶的纱布,又落在他拎着牛奶苹果的身影上。
他脸上的嬉笑瞬间凝固,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剩下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他下意识地用胳膊肘狠狠捅了捅旁边的同伴。
另外两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同样看到了纱布,看到了陈琛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三个年轻人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表情从戏谑迅转为惊讶、尴尬,甚至带着点被抓包的窘迫。
他们飞快地移开视线,假装看天、看地、看旁边的店铺招牌,脚步都变得有些僵硬。
当陈琛从他们身边平静地走过时,他们甚至不自觉地往旁边让了让,连呼吸都放轻了,只留下身后一片诡异的沉默和空气中弥漫开的、带着八卦与好奇的尴尬气息。
陈琛仿佛没听见也没看见,继续走他的路。
只是拎着袋子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几道如芒在背的目光,带着探究、好奇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一直黏在他身上,直到他拐进另一条巷子才消失。
这个村子太小了,拢共也就三千人。
街坊邻居,谁不认识谁家小子?
更何况是这种上了本地热搜的“名人”。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三个年轻人很快就会把“在市碰到那个‘牛头人’了!”的消息传开,成为今天村里茶余饭后的新鲜谈资。
不多时,他拐进通往“屿岸”的小巷,青石板路在脚下延伸。
巷子两旁的窗户里,似乎也有几道目光在他经过时短暂地停留。
他甚至听到旁边一户人家半开的窗户里,传来压低了声音的对话片段,恍惚就是在议论自己。
陈琛的脚步依旧平稳,只是微微抿了抿唇,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浅淡的无奈,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微不可察的涟漪,便迅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