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湖域宽广,他数次进到湖底都未找寻到君乐的踪迹。
穆承岳眼眶通红,脸上不知是水还是眼泪。他在水中浮起,失控呼喊:“乐乐!你在哪里?快出来吧乐乐!别生气了,乐乐你出来吧!”
此前一千馀年都不曾如此无措过。穆承岳也没有过这般无力的感觉,他又一次潜进湖中,放出元神在周围一寸寸探寻。
他在心底祈求,希望天道能放过君乐,让他平平安安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知道自己为了君乐産生过许多不合规矩的念头,也为君乐冲动过很多次,可这和君乐无关,天道要罚就罚他好了,为什麽要折磨君乐?
有热流从穆承岳眼眶涌出,湖底深处,一片衣角被元神扫过。
穆承岳精神一振,连忙游过去。
那衣角被埋进暗沙中,湖水幽暗已经看不太出原本的颜色,可他还是一眼认出上面的花纹,正是君乐服饰上的印花。
穆承岳大喜,用手刨开泥沙,浑浊的泥水飘进他眼中令他眼球发红刺痛,他也不在意,片刻後将衣服挖出来,却不见君乐踪影。
他失望至极,不小心呛进一口浊水,含清剑游过来将他托起,缓缓升至湖面。
穆承岳从未如此狼狈过,他咳嗽几声,紧紧抓着君乐外袍,呼吸几次後又要下去找人,却被剑柄敲打,不经意回头一看——
君乐安静地漂浮在湖面上,浸入湖水的地方非但没有打湿,还干干净净的;他像是沉睡在湖中的精灵,苍白的脸上宁静平和,好似什麽事都没有发生。
在他的上方,一块巴掌大的红玉旋转着,忽然融进在他体内。穆承岳心急,忙带着人向岸边游去。
到了岸上,他将人抱在怀里轻声呼唤:“乐乐,乐乐醒醒,听得到吗乐乐?睁开眼看看我吧?”
“对不起乐乐,我不该骗你,你生气就醒过来,骂我打我都好,我绝不会反抗半分。”
“乐乐,你睁开眼看看我好吗……”
神识进不去他的识海,元神查探也找不出异常,各种呼唤法术都没用,他甚至触碰君乐的封印也没有反应,和当初莫名昏迷那几日一样。
邪种对于世人来说了解的地方少之又少,穆承岳从前也只知含清剑可以将其斩杀,却不知道面对这种情况该如何唤醒沉睡的君乐。
他低头在君乐脸上啄吻,不断祈求:“乐乐,你饶了我吧,我真的知错了,不要这样对我。”
深爱的人躺在怀中沉睡不醒,心中疯狂的感情无法控制,穆承岳渡着灵力在他身体里,只盼君乐能睁开眼。
远处脚步声走进,一道声音传来:“他现在是醒不过来的。”
穆承岳擡头看去,罗凝玉小跑着过来,身後跟着一个身影。
“……鲛人。”
南荣星回微笑:“吾乃秘境之主南荣星回,神君正是吾师。”
穆承岳不说话,含清立于身前,周身骇人气势爆发,他神情戒备抱紧君乐。
罗凝玉小声说:“剑尊,他知道师兄的事,也是他告诉师兄真相的。”
南荣星回闻言扬眉:“我可未曾说过,我不过是惊讶,他一个邪种竟然进来秘境找红尘镜,顺手帮了他而已。”
穆承岳抱着人和他对峙:“阁下的来历本座不感兴趣,乐乐从不与人结仇,阁下为何出手害他至此。”
话里尽是威胁和杀意,南荣星回却道:“我也想让他的记忆永远被封印啊,可惜天道规则不让我动手,我也只能当看客了。”
南荣星回走过去,穆承岳手上一动,剑尖已经指着他心口就要刺下去。
鲛人偏头一笑,避开含清剑上前揉乱罗凝玉的头发,道:“放心,我不会对你们怎样的,你现在还打不过我。”
穆承岳早在他身上感知到,那股引导君乐寻找坠天湖的气息,很清楚两人之间的差距。
这位鲛人还是位神秘莫测的邪修,能在神骨秘境中出现的修士,怕是和神君相差无几。
可他并不畏惧,他向来不是困难当前会退缩的人,除了君乐,无人能让他産生害怕的情绪。含清剑主向来不惧千难万险,大敌当前也会直面危机。
见他没反应,南荣星回又道:“你们与其封印他的记忆,不如让他经历此劫,过去了皆大欢喜,过不去对你们也没有损失。”
罗凝玉从他那里知道事情的大概,明白这份记忆才是剑尊刻意隐瞒的重点,闻言瞪过去:“少说坏话!师兄人那麽好,我们才不会放着不管!”
“既然如此,天道怎会让他得知真相呢?”南荣星回又露出几颗大白牙:“他身体中已经融进了红尘镜的碎片,记忆正被唤醒,小妹妹再怎麽骂人也只能看着他走向灭亡哦。”
“住口!”穆承岳喝住他,气息不稳,“不论阁下想说什麽,本座不会让他出事的,哪怕天意如此,本座拼了性命也要保护他。”
鲛人挑眉,飞身进入湖水。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这一线生机能不能抓住并非你所能决定的。”
南荣星回手中散开黑雾,坠天湖感受到熟悉的力量,水面开始波动,片刻後一面人高的圆形红玉在湖面上逐渐显现。
“红尘镜笑红尘,万千凡俗过往都能一清二楚;一昧的阻拦反而会走上注定的命运。”
穆承岳剑指鲛人,警惕道:“你想做什麽?”
鲛人看向云里雾里丶却同穆承岳一般,对自己怒视的罗凝玉:“小妹妹是不是不明白,为何这邪种的记忆会是他的劫难?”
红玉外表如铜镜一般,黑雾在上面刻入阵法,玉质的镜面颤动,如同水幕散开,镜中场景渐渐清晰,里头是山川田野,一个村庄映入眼帘。
而田野间,身着灰步短打在田埂上快速行走的少年,正是君乐。
“不如让我们来探寻他的过往,往事明了,或许这一线生机能被你握在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