馀生第一天
寅时三刻,窗纸刚透出蟹壳青,奚野先醒了。
没有系统的机械音,没有倒计时的红光,只有枕边凌斩霄匀长的呼吸,像一条温柔的河。
他侧过身,借着微光打量少年——
眉骨如峰,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却带着极浅的弧度,像在梦里也尝到甜味。
奚野屏住呼吸,伸出指尖,在离少年唇线一寸的地方停住,又悄悄收回。
他怕惊扰这一刻的安稳,也怕惊扰自己——
原来馀生第一天,从不敢触碰的幸福开始。
卯初,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积雪昨夜已扫,青石板仍带着潮气。
奚野穿着单薄的春衫,袖口卷到肘弯,露出去年霜降留下的浅疤。
他提着木桶去井边,辘轳转动的声音惊起檐下麻雀。
水声清脆,像给新的一天敲了第一声锣。
凌斩霄随後而来,披一件外衫,腰带松松垮垮,显然还在半梦半醒。
他接过奚野手里的桶,两人指尖相触,温度交换,像完成一场无声的问候。
井水映出两张脸,一张仍带睡意,一张已盛满笑意。
竈房狭小,却干净得发亮。
奚野蹲在竈前生火,松柴噼啪作响,火星溅到凌斩霄手背上,烫出一点红。
少年嘶了一声,却没躲,只是用指腹拈了拈,像拈碎一粒雪。
锅里是昨晚泡好的赤豆,水开後,红豆翻滚,像一颗颗小小的心脏。
奚野往里撒了一把桂花,香气立刻灌满屋子。
凌斩霄倚在门框,看着火光在奚野侧脸跳动,忽然开口:
“馀生第一天,我要喝两碗。”
辰时,院中拉起一条麻绳。
奚野把两人的外衣浸在井水里,皂角泡沫浮起,又被阳光照出七彩。
凌斩霄负责拧干,力气大得让水珠四溅,溅到奚野脸上,凉得他眯起眼。
少年趁机用指尖在他鼻尖点一点泡沫,像盖了个小小的印章。
衣服晾在绳上,水珠沿着布纹滚落,像一条透明的线,把昨日与今日缝在一起。
巳初,两人并肩下山。
奚野背一只空竹篓,凌斩霄牵一匹老马,马背上驮着昨夜熬好的糖葫芦。
集市在望阙旧城遗址外,废墟已清理,新搭的棚子连绵成片。
吆喝声此起彼伏,奚野的糖葫芦一摆出来,立刻被团团围住。
凌斩霄负责收钱,铜板落进陶罐,叮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