馀生第五天
寅时五刻,东边天际刚泛起蟹壳青。
藏剑峰下的鸡棚刚叫第二遍,奚野便醒了。
没有刺耳的系统提示,也没有倒计时的红光,只有枕边人轻浅的呼吸,像一条温柔的河。
他眨了眨眼,视线落在凌斩霄的睫毛上——
那排小刷子安静地覆着,偶尔颤动一下,像梦里也在挥剑。
奚野屏住呼吸,悄悄把指尖伸过去,却在离少年唇角一寸的地方停住。
馀生第五天,从不敢惊扰的温柔开始。
卯初,竈膛里的火炭还留着昨夜馀温。
奚野添一把松柴,火苗“啪”地窜起,松脂香混着桂花味,把整间竈房烘得暖烘烘。
凌斩霄披着外衫进来,头发翘着,声音带着未醒的沙哑:
“今天做什麽?”
奚野回头,火光在他睫毛上跳舞:“做新口味——青梅糖葫芦。”
少年眼睛一亮,虎牙在微光里一闪,像偷糖的小孩。
巳初,铺子後院。
昨夜摘的青梅用井水洗净,一颗颗翠绿如玉。
奚野去核,凌斩霄熬糖。
铜锅里糖浆翻滚,青梅被串起,滚一圈糖衣,晶亮得像一串翡翠灯笼。
少年忍不住偷吃一颗,酸得眯眼,却又舍不得吐,只好囫囵咽下。
奚野笑出声,指尖蘸了点糖浆,点在少年鼻尖:“小馋猫。”
未时,集市人潮最盛。
糖铺前排了长队,弟子们踮脚张望。
奚野负责淋糖,凌斩霄负责插签,两人配合得像一首对仗工整的诗。
一锅见底,少年忽然高声:“今日第五锅,买五送一!”
人群欢呼,奚野笑着摇头,眼里却盛满纵容。
酉时,集市散。
两人提着空竹篓,绕进一条窄巷。
斜阳把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条交缠的线。
巷口有老妪卖麦芽糖,凌斩霄买一块,掰成两半,一人一半。
甜味在齿间化开,少年忽然低声:“馀生第五天,我很开心。”
奚野回握他的手,掌心温度交叠:“我也是。”
亥时,小院灯亮。
风灯是糖壳做的,烛火一颤,屋里便晃满蜜色影子。
奚野在灯下记账,凌斩霄磨剑——
剑已钝,却舍不得丢。
火星溅起,落在糖纸上,纸边卷起焦黄,像旧日劫火。
奚野合上账本,伸手握住少年腕子:“剑不磨了,明天我们换招牌。”
凌斩霄挑眉:“换什麽?”
奚野笑:“糖葫芦铺子,再加一行小字——
‘剑已归鞘,馀生归你’。”
子时,灯熄。
两人并肩躺在榻上,中间只隔一条薄被。
凌斩霄的呼吸很快平稳,奚野却睁着眼,数窗外的星子。
数到第七颗时,少年忽然伸手,指尖勾住他的小指,声音含糊却坚定:
“馀生第五天,很高兴还是你。”
奚野回握,掌心贴着掌心,像握住整个春夜。
雪落无声,糖香悠长。
馀生第五天,没有惊天动地,只有柴米油盐丶糖香剑影。
却胜却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