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忻姚也不知怎麽的,顺手就接下了筷子,但是大脑还在宕机中,他,棕霖晚做饭?他还会做饭?他竟然会围着锅台转?上帝究竟给他关了哪扇窗?不,等等……
组长叫我过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吃饭吗?难道是什麽鸿门宴,吃饱了好让我上刑场?然而,思绪一旦脱缰,就会朝着更离谱的方向狂奔而去,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画面,蛮横地挤占了她的脑海:棕霖晚光着膀子围上围裙的样子,很难让人不爱,尤其是他胸前那两块饱满紧实的……她甚至能想象出,围裙系带在那健硕胸膛上勒出的紧绷弧度,布料被撑得满满当当,饭还没开始吃,她已经自顾自的花痴上了。
“你尝尝这个。”
“谢……谢谢组长。”李忻姚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应声。
最终,食物的诱惑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了理智。她拿起筷子,动作带着点僵硬和拘谨,小心翼翼地伸向自己碗里,夹起棕霖晚给她夹的虾仁,虾仁入口,Q弹鲜甜,瞬间引爆了味蕾。
棕霖晚看着她小心翼翼咀嚼的样子,嘴角时不时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又一下。他也开始动筷,动作斯文,但很快,李忻姚就发现,他的筷子更多时候是在为她服务,她几乎都不用怎麽夹菜,就向自己想吃的菜瞟了一眼,那个菜就被棕霖晚夹到碗里了。
她碗里的米饭刚下去浅浅一层,一块裹着浓郁酱汁丶炖得软烂的鸡腿肉就精准地落在了米饭顶端,她刚吃完那颗虾仁,一小簇翠绿的芦笋又递补过来,接着是几片油润的生菜,他夹菜的动作很自然,仿佛只是顺手为之。
她埋头苦吃,脸颊因咀嚼和这诡异的气氛而微微发烫,根本不敢擡头去看对面的人,办公室里只剩下细微的咀嚼声和碗筷偶尔的轻碰声,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感。
就在此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震动声打破了这微妙的寂静。
嗡嗡嗡——声音来自她的口袋。
她动作一顿,放下碗筷,伸手去摸手机,屏幕上跳出的名字是“志可”。她划开接听:“志可!不用,不用给我带了,我已经吃……”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拿走了她的手机,修长的食指在她手机屏幕的红色挂断键上轻轻一点。
“吃饭专心,不然呛到了。”棕霖晚收回手,镜片後的目光重新落回自己的碗筷上,仿佛刚才那个略显强势的动作从未发生过。
李忻姚看着瞬间暗下去的屏幕,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一股细微的情愫悄然滋生。她张了张嘴,想说什麽,最终还是默默地闭上了,重新低下头,专心干饭。
……
李忻姚蜷在宽大柔软的皮质沙发上,意识在饱食後的舒适里沉沉浮浮,几乎快要滑入梦乡的边界。
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质感极好的西装外套。那布料带着一种沉稳的丶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像一道坚固的屏障,隔绝了空调的凉意,将她包裹在安稳中,她无意识地在光滑柔软的衣领上蹭了蹭,睡意更浓。
办公桌後,棕霖晚的目光脱离出电脑屏幕,无声地落向沙发。
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匀绵长,脸颊被睡意熏出一点淡淡的粉,毫无防备,那件属于他的外套,此刻正盖在她身上,勾勒出她蜷缩的轮廓。
棕霖晚的手指无意识地停顿在键盘上方,他看了很久,办公室里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只有空调浅浅的运行声,和他自己深沉的呼吸声。
他猛地收回了目光,摘下鼻梁上的眼镜,闭目凝神,试图安抚自己那份近乎贪婪的冲动。
下午的工作时间到了。
李忻姚被外面隐约传来的脚步声和交谈声唤醒,迷迷糊糊睁开眼,一时间有些不知身在何处。身上沉甸甸的外套让她瞬间清醒,猛地坐起身。
“醒了?”办公桌後传来棕霖晚平淡的声音,“咖啡在桌上。”
李忻姚这才注意到旁边那杯还冒着热气的蜜桃乌龙咖啡,正是她平时念叨最多的新品,她一直都很想尝尝。她有些局促地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小心地叠好放在沙发上,脸颊还带着睡醒的红晕,“谢谢组长。”
“嗯。”棕霖晚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
李忻姚端起那杯温热的咖啡,脚步还有些飘忽地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自己工位上後,下午的工作节奏正式开始,李忻姚刚坐下没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带着一阵风卷了过来。
“忻姚!”张志可的声音活力十足
他径直走到她的工位旁,变戏法似的从身後拿出一杯咖啡,“喏!给你续命!”他将那杯冰咖啡放在李忻姚桌上,“蜜桃乌龙咖啡,你最想尝的新品,怎麽样,够意思吧?”他笑嘻嘻地邀功,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李忻姚的目光却下意识地落向自己桌面的另一边——那里还稳稳放着从棕霖晚办公室里带出来的咖啡,杯口的热气已经淡了。
张志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容骤然冻结在了脸上,那份飞扬的神采如同退潮般渐渐消退。
“组长请我的免费咖啡,咋样!不过我今天喝不下了,要不你自己留着喝吧!”
组长?
张志可只觉得脑子里“咔哒”一声,像有什麽东西断裂了。
他悬着的手极其缓慢地收了回来。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滑落,在他指关节上留下蜿蜒的湿痕,凉意顺着皮肤一路渗进骨头缝里。
“这样啊!挺可惜的,那你下次想喝记得跟我说。”他一点一点找回自己的声音。
“嗯的!”
“那我先去干活了哈!”他转身离开,脚步没有了来时的轻快。
李忻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志可刚才……是不是有点不高兴了?就因为我没有收他的咖啡吗?她挠了挠头,觉得竹马的心思有时候也挺难猜的。算了,有空的时候再去问问他吧。
李忻姚甩甩头,把这点小插曲抛到脑後,注意力重新回到工作上。
张志可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工位上,他端着那杯冰冷的咖啡,停在了通往上层楼梯间的拐角处,这里相对安静。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瓷砖,仰起头,後脑勺抵着同样冰冷的墙面,手里那杯冰咖啡的寒意源源不断地渗入掌心,顺着胳膊蔓延,似乎要把他整个人都冻住。
张志可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薄薄的纸杯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微呻吟,凹陷下去一块。冰凉的液体溢出些许,沾湿了他的手指,带来一阵更深的寒意。他猛地回过神,看着杯子上被自己捏出的凹痕,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他以为多年的陪伴与细水长流的了解,早已在他们之间筑起了无人能撼动的壁垒。他熟知她每一个小习惯,能精准捕捉她每一个细微的情绪变化。他以为这就是全部,坚不可摧。
张志可站了很久,直到腿脚都有些发麻。最终,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混杂着胸腔深处的凉意,慢慢呼出,在空气中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