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推动的舫门打断二人的僵持,叩云扶着符岁小心地上船。
严田青跟在符岁身边刚蹿进半边身子,越山岭一个眼神他就把已经迈进来的一只脚默默收回去,去舫外找个地方蹲着。
以符岁对越山岭的了解,用鱼符将她叫来必不是一时兴起要带她泛舟游湖,便对叩云摆摆手。叩云不是很信任地看着这个害郡主醉酒的人,再三确认舫中无酒才带人离开。
“今天是什么风,竟把我吹到越将军这儿来。”符岁自寻个位置款款坐下。
越山岭没搭话,冲符岁伸手。
符岁假装看不懂,犹疑片刻困惑地打开随身的小荷包,翻出一枚梅花形的小金锭,芊芊玉指捏着轻轻放在越山岭手心。
越山岭哭笑不得地将金锭放回符岁面前的桌上,问:“我鱼符呢?”
符岁心虚地移开眼,故作镇定地说:“在你小随从那里呀。”
“真的?”越山岭注视着符岁,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等待答案又仿佛了然于心。
符岁教那双如深水寒潭般的漆黑眼睛看得心乱,她眼神闪烁着想要逃开越山岭的目光,声音细如蚊蝇:“没带。”
“嗯?”越山岭挑眉,疑惑地带出声鼻音。
偏生越山岭的眼神极为认真,符岁被看得耳根发烫,恼羞成怒地嗔道:“我忘在家里了。”
这是实话,符岁急着去问严田青,将鱼符随手一搁,见到越山岭伸手她才想起来鱼符还在她卧房里呢。都怪严田青,也不知道提醒一句,符岁在心里把偷偷把责任全推到严田青头上。
越山岭也没想到请符岁来一趟还能把鱼符搭进去,只好先谈正事,鱼符的事过后再说。他轻轻咳嗽一声掩饰尴尬,坐正身体,一指西平郡王:“你认得他吗?”
四月余
西平郡王正睁大眼睛看越山岭和符岁二人,清澈的眼睛里尽是迷茫。
永安为何在此?她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男子?他二人怎这般熟稔,甚至言行有些亲密?这男子有官职在身?他究竟是谁?
从符岁进来开始,西平郡王本就绷紧的心弦波澜起伏,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将他砸得晕头转向。
符岁转脸露出个灿烂的笑容:“郡王兄来游湖吗?今日惠风和畅,正适合泛舟戏水。”
西平郡王语塞,不知如何作答。他瞥一眼越山岭,又不是他自己想到这里来的。
见西平郡王看向他,越山岭起身拱手:“在下越山岭,事急从权,越某多有得罪,还望西平郡王不要介怀。”
西平郡王忙跟着起身迷迷糊糊就要还礼,话到嘴边才想起来对面这人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伸出的手都愣在半空中。
越山岭好像猜到西平郡王心中所想,解释道:“之前在街上偶遇郡王,听郡王身边人如此称呼。”
西平郡王哪里能记得每天与自己擦身而过的都有何人,对越山岭这个名字也是全然陌生,不过听起来像是越侯府上郎君会取的名字。他犹豫片刻,随着符岁喊一声“越将军”。
既然符岁与西平郡王相熟,有些事自然好商量。越山岭露出温和的笑容:“郡王称我叔和就好。”
符岁在一旁补充道:“他跟续表兄睡一个被窝的。”
同样的事,换了几个字说出来听着怎么这么别扭。越山岭嘴角抽动一下。
西平郡王这才明白眼前这人就是田乾佑时时挂在嘴边的“叔和”。大概是因田乾佑的缘故,西平郡王再看越山岭时冷硬凛冽之感消去大半,心中的防备也不知不觉地减弱。
符岁一双大眼睛骨碌碌转,脸上写着“求知若渴”。
越山岭斟酌下词句,缓缓开口:“从前我在军中有一弟兄,如今做城门郎。昨日我与他相遇,他说发现一名男子徘徊于城门附近,似是在观察换防时间和不同值守人员的检查习惯。他上前盘问,那人只说在等人。他觉得此事有异,奈何没有证据,不知该如何定夺。
“我暗中跟踪那人,发现他是平康坊中一名游侠。他与其他几人结为义兄弟,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去刺探城防,我便想揪出幕后之人,未料竟抓到了西平郡王。”越山岭对符岁说:“涉及宗室,我不好插手,想必郡王也不愿对我言明实情,因而请你来。”
符岁微微皱起眉头,脸上尽是不解。西平郡王关注城防做什么?他想出城光明正大出就是,只要不是偷跑圣人也不会管他。
“郡王兄找人看城门换防做什么?”
西平郡王听见符岁询问,嘴唇抿紧,手指蜷起,抗拒之意不言而喻。
符岁拿捏西平郡王的命门自是小菜一碟:“你不说,我就让人一天十二时辰盯紧你,让你什么都做不成,而且我还要把这事告诉盐山。”
“别跟盐山说。”西平郡王慌忙阻止。
符岁小脸一扬,作势起身:“我现在就去告诉她。”
“别去。”西平郡王伸手来拦,却发现符岁安安稳稳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他。他卸力般跌坐在椅上,低垂下头。
过了良久,西平郡王才抬起头,眼中已是通红,他哀求符岁:“你别管,你就当不知道好不好。”
若西平郡王云淡风轻,符岁也不会刨根问底,可西平郡王现在的样子,符岁怎可能装作一无所知。
“郡王兄若遇到难处,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可你这副模样,让我怎么放心。郡王兄也不想想,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盐山该有多伤心。”
提及盐山,西平郡王便止不住地心痛。他一拳狠狠砸在桌上,将脸埋进臂弯,肩背微微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