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望川道:“尽人事听天命,福缘也是天赐,上帝站在我这一边。”
徐勇明显愤怒了起来,重重地一拍桌子,茶杯盖子弹跳了几下:“医学是极为科学丶精细的学科,你现在跟我讲上帝?敢问周副主任做手术前,是不是要给玉帝上炷香,让他保佑你的发挥?!荒谬!”
不等周望川说话,他指向门口:“我要看诊了,请你出去。”
周望川定定地看着他,问:“徐主任,您对我有意见,对吗?”
“很高兴你看出来了。”徐勇道,“我一向不喜欢好高骛远的年轻人,脚踏实地才是正道。现在,请你出去吧。”
中午下班前五分钟,周望川接到了商暮的电话。
“上午过得愉快吗?周大医生。”他语气戏谑。
周望川无奈地笑了笑,单手脱下白大褂搭在椅背上,道:“不如何美妙。”
商暮啧了一声,又道:“中午食堂的饭菜不好吃,你带我出去吃。”
“行。”周望川看了眼腕表,拿上车钥匙往门外走去,“我现在过去。有什麽想吃的吗?”
“随便。”
到了公司楼下,商暮正站在那棵粗壮的百年老树下,塞着蓝牙耳机听音乐。寒风凛冽,他把下颌裹在暖融融的红色羊绒围巾里,只露出冻得通红的鼻尖。
周望川按了喇叭。
商暮便摘下耳机,拉开车门上车。
周望川为他拢好围巾,又习惯性地捧住他冰凉的双颊揉搓,最後握住他的手暖着。
“下次等我给你电话,你再从楼里出来,别冻着。”
商暮摇头,围巾遮住了嘴唇,他瓮声瓮气地说:“这里不能停车,被贴条怎麽办。”
“交罚款就行嘛,两百块钱。”
商暮不善地盯着他:“一次两百,你每天接我一次,一年就是六七万,钱是辛辛苦苦挣的,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周望川失笑,捏了捏他的脸:“哪里来的贤惠小美人。”
商暮翻了个白眼,嫌弃地望着他:“哪里来的迂腐书生?”
周望川:“……”他可算是明白商暮早上那句话是什麽意思了。
“你又不爱穿厚衣服,冻着怎麽办。”周望川倾身从後座拿来外套,给商暮披上,“乖,穿上。”
商暮嫌弃衣服丑,身体却很诚实地往衣服里缩了缩,又把衣服裹紧了些。
车子向餐厅驶去,商暮毫不意外地说:“被拒了?”
周望川笑道:“哦,不但贤惠,还是个料事如神的小美人。”
“傻子都知道。”商暮很不屑,“一个人要是看不惯你,你说得越多,他越看不惯你。”
周望川叹气:“谁说不是呢。”
吃过饭後,周望川把商暮送回公司,下车前,商暮又说了一遍:“你别那麽迂腐!”
“行。”周望川握住他解衣服拉链的手腕,“那你穿着厚外套去上班。”
“但它真的很丑。”商暮郁闷地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你为什麽有那麽多难看的外套。”
周望川失笑:“那等咱俩的事情都结束,我陪你逛街,你告诉我你喜欢什麽样的衣服,我试着改一改审美。”
商暮心里一阵柔软,撒开解衣服的手:“行。”
目送着商暮进入电梯後,周望川开车回了医院。刚到诊室,病人家属便愁眉苦脸地找了过来:“周医生,你们科室的徐医生联系我了,他建议保守治疗,并向我推荐了首都的一位老医生。”
周望川望着他,问:“但你已经决定了,对吗?”
病人家属说:“早上,我的父亲又醒过来了一次,让我帮他解脱,说他不愿这样茍且地活着,他想要尊严。”
周望川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心里有了决定。
家属又问:“周医生,是流程上有什麽问题吗?我问了您其他的一些病人,过去由您主刀的手术,不会这麽久都没有审批结果。”
周望川只问:“你决定了,对吗?”
家属眼里闪过一丝坚定:“父亲不愿意像废人一样活着,做儿子的当然会遵从他的愿望。我知道手术有风险,但我和我的父亲愿意承担所有结果。”
“我知道了。”周望川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等我消息。”他语气沉稳,声音坚定,让人安心。
病人家属离去後,周望川想起了他从医的这些年,想起了他最初的愿心和理想。他已有了决定。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听到那头熟悉的声音,他露出一个笑容。
“宝贝。”他道,“我听你的,不当迂腐书生。”
“哦?”
周望川扔下手里的钢笔,站起身来,微笑说道:“我要去权势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