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声音,是感觉。
身体被无法形容的巨力碾压丶撕扯,骨头碎裂的“咔嚓”声清晰地传入自己的耳膜,内脏仿佛在瞬间被挤爆。
剧痛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随後是无边的黑暗和冰冷,迅速吞噬了他所有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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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眼时,那种被车碾过丶粉身碎骨的恐怖感觉,依旧让宋九的灵魂都在战栗,阵阵发怵。
他茫然地看向四周,随即瞪大了眼睛。
这里……是哪里?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比广阔丶庄严而华丽的空间。
他仿佛置身于一座巨大的古老殿宇内部,但规模宏大到超乎想象。
头顶是高远得看不清细节的穹顶,隐隐有星辰般的光点闪烁流转。
脚下是光滑如镜的黑色石质地面,倒映着周围的一切,却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无数根需要数人合抱的巨柱拔地而起,支撑着天地,柱身上雕刻着繁复而神秘的符文,那些符文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动,散发着幽微的丶不同颜色的光芒,如同呼吸。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丶说不清是檀香还是某种冷香的气息,沁人心脾,却又带着一种绝对的宁静与肃穆。
远处,有朦胧的丶如同极光般绚烂的光带在缓缓飘荡,将整个空间映照得既不明亮,也不昏暗,是一种恒定的丶介于黄昏与黎明之间的神秘光辉。
宏伟,壮丽,静谧,庄严。
这是宋九唯一能想到的形容词。
这里的美,带着一种不容亵渎丶超越生死的规则感,让人心生敬畏,却奇异地并不感到害怕。
他下意识地转动视线,看向自己的身後。
这一看,吓得他灵魂体都差点涣散。
一个人,不知何时,就那样静默地站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玄色的古朴长袍,衣料上有暗金色的流水云纹,随着光线角度微微变化。
墨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面容俊美得近乎不真实,肤色白皙,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眸子深邃如同古井,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他就站在那里,仿佛与这片宏伟的空间融为一体,成了规则的一部分。
“你谁啊?这丶这是哪里?”宋九下意识地後退一步,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
那玄衣男子神色平静无波,连语调都没有丝毫起伏,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我是判官。这里是地府。由于我的工作失误,导致了你的生命非正常终结。现在,地府方面将给予你一次重生的机会,以及一个愿望,作为补偿。”
他的声音清冷,字正腔圆,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像惊雷一样在宋九的“脑海”中炸开。
判官?地府?重生?愿望?
宋九生前没少看各类网络小说,心脏的承受能力确实比普通人强上不少。
最初的震惊过後,一股劫後馀生般的狂喜混合着对现实的焦急涌上心头。
“真的?!那还等什麽?快送我回去啊!”他急吼吼地喊道,生怕晚上一秒,“我园长妈妈还等着我搬东西呢!她腰不好,不能干重活!”
判官理解了他的意思,却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抱歉,你原本的世界是回不去的。你的肉身在那场事故中已彻底损毁,无法承载你的灵魂。”
“什麽?!”
宋九带着滔天的愤怒和委屈,“你的失误?!是你的失误让我丢了命!我不管你用什麽办法,我必须回去!园长妈妈她一个人……她搬不动那些东西!我答应了她要回去的!”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二十三年的生命中,园长妈妈是他唯一的牵绊。
“这一点,我可以帮你。”判官语气依旧平淡,他擡起修长的手指,在空中随意一划。
一面水波般的涟漪在空中荡开,形成一幅清晰的影像——正是阳光福利院的门口。
一位穿着橙色马甲的环卫工人,正热情地帮园长妈妈将那个沉重的纸箱搬进了仓库,园长妈妈还在连连道谢。
“你看,问题已经解决。”判官收回手,影像消失。
看着园长妈妈,宋九心里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悲凉。
他走了,对于那个世界,对于园长妈妈来说,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吗?
“你放心,”判官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在你的原世界,关于你存在的一切信息记录,以及所有认识你之人的记忆中与你相关的部分,都会被合理抹除或修正。她不会因你的离去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