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境失魂落魄地回家,还没进去,注意到门口停了辆陌生的车,不是爸爸的。他心头一惊,有种不好的预感,就连推门而入的手都显得颤抖和不安。
玄关处,安境一僵,听到了妈妈柔软的嗫泣,她说:“我不知道,你别问了,我也不知道我跟他怎麽就变成今天这样了……我尽力了,我已经很努力地去当一个贤妻良母,可是,我发觉我真的失去了好多,我的身材,我的事业,我曾经的朋友……”
“你这是在为以前的选择而後悔?”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显得温柔,跟安兴民是完全不同的理解。
“可能是吧。谢谢你,还愿意帮我,我乱七八糟的东西真的有点多,谢谢你,我反正是决定要离婚了。哦,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们都搬到蓝洲来了,这边的法律还百废待兴。我是说,我打算先跟他分居。”
安境终于听到了他隐约猜到的残忍念想,他想哭,或许不是因为悲伤,而是无能为力,他不知道该怎麽挽回他深爱的父母。
“你父母又没来蓝洲,你打算住哪儿?”
陶云州抹了抹眼泪,哪怕年华已逝,仍旧风华正茂,她苦笑,还没开口,男人已经反客为主,道:“云州,住到我那里去吧。我们也认识这麽久了,你也知道,蓝洲这个海底基地是新政府新秩序,你一个女人又怎麽好在这里丶孤身立足?”
“我,我不能,我还有安境。”陶云州像是陷入两难,“我还会跳舞,我还可以重新……我。”想到这里,她又哭了起来,“我就只会跳舞了。”
安境听懂了,他想过去说点什麽替爸爸挽回他们破裂的婚姻,才跨过去,却见着陶云州一把扑过去抱上那个陌生男人,哭得梨花带雨,憔悴美丽。
“好,我明白你意思。”安境看不清男人的脸,只觉得,他跟爸爸一样高大,想必也跟爸爸不相上下。
陶云州睁眼,于是,见着了安境跟他爸爸一模一样的那种冰冷视线,他说:“这是你给我找的新爸爸吗?妈妈。”
“安境……”陶云州还想说点什麽,安境却冲进了自己房间,扑到自己床上,沉默不语,无声痛哭。
“安境,小安境,妈妈爱你。”陶云州敲了敲门,很温柔,带着她一惯的慈母嗓音。
“你跟妈妈一起走好吗?林叔叔人很好的,真的,妈妈知道这样做不好,可是,我只是想重新在舞台上跳舞而已。”
安境弹起来把门反锁,还狠狠踹了一脚,发出砰的一声!接着,他又回去趴床,把头埋被子里,哭得无声。此时此刻,她在安境心里的形象支离破碎。
“跟他爸一模一样,冷血。”陶云州低声。
他难过了很久,甚至最後都沉沉睡去。
入夜,安兴民春风满面地回了家,并且,一胳肢窝夹着公文包,一胳肢窝里还带给安境买的慈母雕塑,回到家,他微妙地发现家里少了点什麽,也许是妻子的菜,又或许是她的存在。
“安境,你人呢?”安兴民自说自话地脱着鞋,好笑道:“地板这麽干净,你妈今晚心血来潮大扫除?云州,怎麽不开灯。”
安境醒了,一直瘫床上不动,因为他完全不知所措,更不知道没了妈妈後又该怎麽继续生活。
过了一阵,外面传来了安兴民的怒声:“你妈呢?衣服没了……哦,家居还在,你妈自己的东西没了?哈哈哈,不是吧,我没想错吧?她跑了。”
“不是……”安兴民在家里乱窜着,一会儿上楼,一会儿下楼,然後终于接受了现实,猛地把什麽东西狠狠砸落在地,咆哮道:“老子早该知道你是个骚货!”
安境这时候终于慢吞吞地出来,看去地上那个被摔碎的白色碎片,他认得,是上午发照片想买的慈母雕塑。
残破的头对着他,像极了母亲的哭泣。
安境的泪又忍不住划了下来,而他爸,也像被抽干了魂魄似地飘下来,说:“先吃饭,累了一天了。那个安境,你去做。”
“吃什麽?我不会做。”安境哑声:“我只会煮泡面。”
“生你来有什麽用?!”安兴民怒声槽了一句,冲去打开冰箱,却发现,里面居然还有陶云州给他俩准备的最後一顿晚饭。
是很简单的蛋炒饭,两碗。然後则是一些洗净了的蔬菜水果,摆放得整整齐齐,打理得井井有条。
安兴民见着,内心升腾起一阵酸涩,他瘪嘴,把蛋炒饭拿出来,端到厨房里下意识去找微波炉,却发现没有,那陶云州平时是用什麽温的冷菜冷饭?
安兴民不知道,陶云州也不会告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