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爸。”安境正准备回房间睡一觉,然而,眼前大亮,像太阳升起,海底波光粼粼,又是一个新的明天到来了。
安家父子俩像是後知後觉,原来就连蓝洲基地的时间,也是跟着夏国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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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境最後还是没能走掉。
而他爸安兴民,在邓正明首领被刺杀後,在家老实待了快半个月,算是洗清嫌疑,任由外界风云变幻群雄起。
再者,他陪着精神状态堪忧的安境。
安境发现,他爸经常站在二楼书房眺望窗外,目光平静,盯的却是头顶的海洋,那些被光质硬化墙所隔离开的生物。
原本投机倒把的人,这阵竟让他承担起了责任,说真的,安境真的好奇他爸内心究竟在想什麽。
“你妈妈难産死了。”安兴似乎是听到了安境的脚步声,转身,把手环放了桌面。
科达公司发明的手环,完全透明,矽胶材质,是手机,但可以弯曲折叠。这款産品兴起的唯一优点,就是摔坏了维修成本低。直接把数据导入新的机型,不像手机坏了还得换屏幕之类的。
“为什麽?”安境快步过去,看去,是个陌生号码,他猜也知道多半是他妈妈的现任丈夫。
“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吧。”安兴民揉了揉眉心,他没有哭,只是显得疲惫,那复杂的神态里似乎还蕴含着心知肚明。
安境人都懵了,一桩接着一桩的事也在突破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他套了件外套穿上,跟上了他爸坐上了小轿车。
“那天很乱你也知道,你妈妈动了胎气,我就摇了辆救护车让他老公陪着她,据说当晚就是大出血,抢救无效。”安兴民说得平静,甚至捂了捂嘴,说:“他老公给我打了不下二十个电话,怪我没有亲自送他俩去医院,错过了最佳时间。”
“所以你为什麽不亲自去送她?”安境的眼泪又啪嗒啪嗒掉了下来,颤声:“而且,而且你居然过了这麽多天……妈都死了丶现在才告诉我。”
“你这段时间精神状态不好。”安兴民烦躁地狠踩了脚油门,回答:“还有安境,她已经不是我老婆了,她都背着我怀上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当天一个是领导受伤,我的事业,一个是你妈受伤,还是前妻——”
安兴民的音量高昂起来:“你要我怎麽选?我为什麽要亲自去送一个绿了我的女人?我是圣人吗?我明明已经叫了救护车了!那是救护车的责任!”
安境哑然失声。
这才是他爸,这才是安兴民,一如既往熟悉的味道,让人无话可说的手段,以极其高明的方式证明了他的能耐,僞善。
“你的确没错。”安境咽了咽口水像恐惧,又下意识摇了摇头像是抗拒,最後,他鼓起勇气,问:“可你怎麽能这麽无情呢?”
“她是你妈!”安兴民烦躁至极,真心觉得清官难断家务事,喝声:“但我是你爸!”
安境陷入沉默,忍回了眼泪,觉得才跟他缓和的亲子关系又被这一出给抹灭了。
“而且,待会医院还得我签字哈哈哈,我看那个姓李的也是个没本事的,这麽多天也就知道跟我发牢骚抱怨,怪了我一箩筐的话结果人还没火化!”安兴民重重地锤了下方向盘,含泪槽道:“这就是你妈的眼光,你妈的……选择。”
安境:“妈为什麽难産,现在刨腹産技术不是很发达了吗?”
“说是你妈生一半昏迷了,胎儿抱出来就没有心跳。我不知道,我又不在现场。”一提起家里的事,安兴民就会变得不耐甚至暴躁,他说:“你也知道,自从来蓝洲我从不去医院,我都是找自己真正信得过的医生。”
“爸……”安境瞳孔地震,表情惊恐看去,甚至心里想他会不会是故意的,毕竟安兴民也完全可以打电话让私人医生救他妈。
“我真不知道!”安兴民说:“我的私人医生是男的,不是妇産科!安境,别问了……你爸我不是许愿池,更不是天王老子也不是神仙下凡,不是什麽事我都能摆平的。”
他不愿意。
安境猜到了,就是这微妙的恶意,让安兴民少了些救陶云州的决心,所以他做得中规中矩,挑不出错处。
——但,没有真正跟死神搏命的良心。
安境想到这里,轻嗤了声,看去车窗外,既难过也悲凉,甚至心说:我又何必去猜呢?有些事情,装傻充愣不好吗?那麽聪明,给谁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