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两年可能是年纪大了,想起自己唯一的儿子,于是近乎是病态般的对步方南补偿自己的母爱。
手机里的定位器,无时无刻的调查,似乎对她来说儿子和丈夫一样,都是应该任她操控的玩偶。
现在在医院停留了这麽久,那边迟早会通过定位器知道。
比起像犯人一样被质问,还不如自己提前告诉。
步方南不喜欢打电话,随手发了条说明情况的消息之後,一直盯着馀截行发呆。
之前一直为了艺术节的事忙的不可开交,此刻才终于冷静下来。
医院的灯光很亮,馀截行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看不见初见时那双通透明亮的双目。
但或许是因为灯光的影响,馀截行依旧有着和初见时一样的那份干净的气质。
是和初见时在泥潭里面挣扎着向上望的一眼那样的气质。
像是夺目耀眼的炙阳,只能望见在天空之上的辽源。于是炙阳热情温柔,但也疏离遥远,确实很像馀截行。
夜晚的黑暗像是要将步方南一点点的侵蚀殆尽,在长久的沉默之後,步方南站到了窗边,看向了远处夜市的灯光,和嘈杂的人群。
城市的夜晚往往是最热闹的,灯光放射着宛若钻石般的光茫。金黄色的路灯一直延伸到尽头,像是一条浩瀚无边的银河。
各式各样的商贩集中在夜市区,在人来人往间升腾起源源不断的人间烟火。
生活真的太奇怪了,步方南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着目的间想。
分明踏足的是同一片土地,却有捉摸不透的分裂感。
学校里的平静无声,闹市中的凡尘喧扰,和家里溺水般的窒息感,像是身在了三个世界。却又那麽相似,一样的只是匆匆行人,不知是看客还是青衣,只知往往截然一身,不能触碰戏中人。
唯恐是镜花水月,南柯梦一场,徒留自己,细细品味这份孤独。
步方南不喜欢孤独的感觉,即使他也不喜欢身边长久的吵闹。
也许是因为空荡感真的太令人难受,尤其是现在,那颗心被强行塞进了一团蒙着雾似将要消散的少年心事。
虽填充了内心处的空荡,但却时刻就要消散,便更患得患失。
夜深了,夜里的风有些凉意。
想到房间里还有病号,步方南从这万千心绪中抽离出来,将窗户关上了一半,又坐回了馀截行旁边。
“馀截行”
步方南的眼睛漫无目的,像是在逃避什麽,
“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你感到恶心也没关系,我真的……”
“只会远远的仰望你。”
他的声音轻的好似要与窗外的风融为一体。
似乎是感觉到步方南给自己掖被子的那只手上的凉意,在步方南想将手放回去的时候,馀截行无意识的抓住了步方南的手,似乎是想去汲取着步方南从窗边带上的凉意。
他轻轻的用额头向步方南的手指尖蹭了几下,又口里嘟囔了几声热。
此刻,那张往常白皙的脸过因为生病红的原因像是刚进了桑拿房。
步方南许久没有说话。
半晌,先将馀截行另一只吊着水还仍打算伸过来的手抓住,放到枕头上,才起身去找了一条沾了水的毛巾。
他慢慢的在馀截行发烫的脸上擦试着,随後微不句察的叹了口气。
馀截行身上的温度确实很高,手中的毛巾不到一会就不再起作用。
步方南前前後後换了五次水,馀截行才终于感觉到好受。
“很热,去换水。”
似乎是情况好转,但脑子还没转过来,下意识间只想让自己舒服。
于是馀截行少见的露出了性格中强势的一面。
但虽然是近乎命令的语气,可能是因为在生病的原因,声音却像是在热气的侵蚀下已经融化的硬糖。
没有被融化的那处仍是先前的疏离,但被融化的那部分却不受控制的向下淌落着甜腻的溶液。
步方南一瞬间在这空落的病房中,听见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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