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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级方阵内没几个同学,女子一千米即将开始,大家基本都去加油了。
阮牧年回到自己座位上,看了看四周的杂物,椅子腿边放着刚才分到的矿泉水。
他把瓶子拿起来,刚要喝一口,就想起前不久桑群当着衆人的面给这瓶水盖了戳。
瓶口悬在唇边,迟迟没有抵上。
阮牧年垂眼看了一会儿那晃荡的清澈水波,最终抿了抿唇,把水瓶重新放回脚边。
其实他也清楚,自己的情绪不太对劲。
要追溯回去,大概是一千米刚完冲线的时候。
最後冲刺得太猛,阮牧年还没慢下速度,弯道斜前的桑群却先停了下来,他不可避免地撞了上去。
意外来得太突然,失重丶疼痛以及塑胶跑道上的热浪都还没来得及感受,率先扑向他的是对方刻意压制的温热喘息。
把桑群压在地上,他很抱歉,想先爬起来,却在撑起胳膊的时候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不同平常的另一副光景。
那张经年冷淡的面孔竟染上些许绯红,自眼睑处漫开。桑群眉心紧蹙,映着天色的眼眸仿佛盛满水光,唇瓣微张地喘息着。
那一瞬,他的胳膊骤然一软,重新摔了下去。
伴随桑群闷哼声响起的是在他心底晕开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种情绪从三班衆人赶过来开始发酵,在体委准备伸手拉人後持续增长,最後至桑群抢他水喝的时候酝酿到极致。
阮牧年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并不能完美地控制所有情绪。
桑群同平日一样跟他拌嘴的时候,他做不到笑着对衆人把这些圆成一个玩笑。
哪怕他能做到。
为什麽呢?
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呢?
答案他其实早就知道,最先在那条巷子里撞见躺在地上的桑群时,他就已经知道了。
但他从来都不敢承认。
那是……
“牧年。”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阮牧年擡起眼,看见了杵着拐杖靠在栏杆边的程抒晴,神情愣了愣。
“你怎麽来了?”他站起来走到看台边,“脚都扭伤了,不请假在家吗?”
程抒晴笑了笑:“早上我闺蜜有比赛,我来给她加油啊。没事的,我就上午来这一趟,待会儿就可以溜啦。”
阮牧年点点头:“那你来我这儿是……?”
“你们昨天帮了我大忙,就说句谢谢实在过意不去呀,”程抒晴从兜里掏出两张票递给他,“给,限量版免单券,你们俩一人一张。”
阮牧年接过来一看,是奶茶店的优惠券,名字有点眼熟,估计就在学校附近。
“免单券吗?但这上面写着……”
“报我名字免单呀,店长是我熟人,”程抒晴冲他眨了眨眼,“全场饮品任挑,味道挺不错的,我每周末都要去喝一杯。”
此时推脱太显刻意,阮牧年便不客气地收下了,只是多说了一句:“不过桑群这会儿不在班上,他的那一份……”
“你俩不是同桌麽,”程抒晴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你带给他就好了嘛。”
又来了。
那种感觉。
难言的情绪在心底潮涌,阮牧年送走程抒晴,看了看四周,往自己书包上摸了一把,找了间厕所躲进去。
二中纪律抓得挺严,虽然运动会学生们默认可以带手机来学校,但大家都不敢在外面明目张胆地使用。
阮牧年按亮屏幕,离上午项目结束还有两个小时,他点进桑群的聊天框,想把免单券拍给他看。
相机打开,摄像头照出学校厕所斑驳的地面。
票券捏在手心,他却忽然有些犹豫,片刻後关掉了拍照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