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阮牧年含糊着说,“好吃,很香,你多夸夸阿姨,别老是呛她,不然下次厨房爆炸她不捞你了。”
桑群:“……她很有自知之明,不用我夸。”
简单说了两句,对面听着他边吃边说的声音,渐渐不出声了,阮牧年也专注享用起晚餐,一时间频道内只有咂嘴和吧唧的声响。
但电话没有挂断。
现在想来,他们似乎没有过这样的时候。有事开口说,无事了自然就挂断,一向如此。
可桑群没有,阮牧年更没有。
他们只是沉默地听着对方那边传来的声响,吃饭声丶摩擦声,又或是窗外遥远的风声。
阮牧年不知道桑群正在做什麽,总之不会是写作业,可能是发呆,也可能是在帮他妈妈赶手工活儿。
他没开口问,嚼累了咬着筷子尖休息的时候也没开口问。
煎炒的鸡肉外脆里嫩,米饭特地浇了酱汁,菜碗里还有几道小菜,味道真的很好,舌尖不断汲取着食物的滋味和触感,却到後来渐渐变得无味。
弥补他感知的另一部分事物,是电话那头静又未静的响动,是桑群时而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吃饭满足了食欲,电话里的声音又填补了什麽呢?
阮牧年拨弄起塑料袋时,桑群的声音终于轻轻响起:“吃完了?”
“嗯,差不多了,”阮牧年还是问了,“你刚才在做什麽?”
“没做什麽。”
阮牧年不信:“总不会是在睡觉吧。”
对面闷嗤一声,桑群的声音没那麽低了,音量正常起来:“你觉得我在做什麽?”
“是不是阿姨给你布置了任务,”阮牧年想了个最合理的,“你手上忙得过来吗,跟我说话会不会分心?”
“唔,也许吧。”
“啊,”阮牧年看了眼通话时长,都快一小时了,“那我要不……”
“等等,”桑群叫住他,“你呢?今天怎麽没说谢谢,难得有不客气的时候。”
阮牧年顿了顿:“比起道谢,我其实……”
後面的话变得含糊,难以听清,桑群问:“什麽?”
阮牧年凑近了椅面上的手机,吐出的气息扑在收音孔上。
“……我其实更想见你,”阮牧年趴在自己手臂上,他放低声音的时候,尾音总会不自觉落下去,沾染上些许鼻音,听上去有些可怜,“桑桑,你有过这种感觉吗?明明是很好吃的饭,嚼着嚼着也会没了滋味。”
明明是傍晚刚刚分别的人,却在话筒里听到的时候恍如隔世。
难道是这学期太亲近了,才忍受不了当下一分一秒的别离吗?
听完他的话,桑群沉默了一会儿。
“……有过,”桑群开口,“想知道为什麽吗。”
“为什麽?”
“因为挂念。”
“……”
不由得想起记忆里的某段对话,他在角落生闷气,被桑群揪到栏杆边摸头。
“我不明白,”阮牧年兀自沉闷了很久,才望着外面的夜景开口,“喜欢就是这样的吗?让人感到难堪。”
“当然不是,”桑群拍着他的背,“不舒服的话,就不当朋友了。”
“我想不通,我不讨厌她……所以我就应该答应她吗?”阮牧年抱着膝盖,“那麽多人起哄……我好像被他们讨厌了。”
对于刚刚鼓起勇气,尝试融入集体生活的阮牧年来说,这种事实在令人内耗。
“不要担心了,”桑群也坐下来,挨着他的肩膀,“喜欢你喜欢的人就好了。”
阮牧年回头看他:“可什麽是喜欢呢?”
“唔,我也说不清楚,”桑群想了想,“像爸爸妈妈那样,就是喜欢吧。”
阮牧年痛苦道:“我的爸爸妈妈都不喜欢对方……”
桑群连忙找补,绞尽脑汁想例子:“我的意思是……就像我爸爸和我妈妈那样。喜欢啊爱啊什麽的,他们其实都没怎麽说过,但还是能让人感觉到他们喜欢着对方,反正就是……那种感觉……”
说到後面,他自己也解释不下去了,描述得乱七八糟。
阮牧年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喜欢不是能轻易挂在嘴边的东西,那它是什麽呢?”
桑群牵住他的手,学着哥哥的样子包裹住他的手背:“我想,应该是挂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