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澹台枫回到院中,推门迈入这间他自己也不熟悉的寝屋,屋中等着的人没正形地瘫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听着祢听颓清浅的呼吸声,檀侵鹤提了不知多久的心蓦地落到实处,安定後又觉新奇,一月前和自己点头之交的人,今夜就毫无防备地躺在两人的新房中。
“祢听颓。”
檀侵鹤走到床边,轻轻踢他腿,又倾身去看,耳坠跟着倾斜,掉在梦中人的怀里。
他擡手一摸,右耳上的耳眼莫名消失,而祢听颓的耳垂上凭空出现一个小眼,带着整个右耳开始泛红作痛,把睡着的人疼醒。
“做什麽?”祢听颓先擡手捏捏耳垂,若无其事问:“这麽早就散了?”
檀侵鹤“嗯”一声,伸手越过他去拽枕头。
祢听颓拦住他,彻底清醒过来,“做什麽?”
檀侵鹤道:“我回我原来的屋去睡。”
祢听颓打了个哈欠,道:“你原来的屋在哪儿?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檀侵鹤摇头,道:“我原来和师父一起住,你去了没地方睡。”
祢听颓气笑了,原本帮他扯被褥的手反向一拽,按严实後仰靠在上面。
“你的意思是,你我新婚第一夜,你要抛下我去找你师父?”
他抓住枕头另一头,不满道:“浸月,你这样太过分了吧?”
“浸月?”檀侵鹤思忖一瞬,明白他是从哪儿学来的,道:“我不喜欢别人这样叫我。”
祢听颓拍拍身侧让他坐下,檀侵鹤先摘了金冠除去外袍,一身轻松地坐过去。
他额头上被压出一条红印,祢听颓用手给他揉了揉,问:“那你喜欢别人怎麽叫你?”
他贴近了,问着话还管不住手,指腹蹭掉檀侵鹤脸上欲盖弥彰的粉,露出面中小痣,让这个人在红烛映照中活过来。
“直呼名字不好吗?”檀侵鹤如是喊他:“祢三?”
“好生分。”
祢听颓否决,手撑在他身後卷他的发梢。
他的发很长,发尾堆在床上,掌心拢着的手感柔柔顺顺的,和人一样又乖又有意思,让祢听颓没忍住想逗他。
于是乎挨得更近,低声佯装抱怨道:“你我夫妻,不应该这麽生分。”
檀侵鹤不禁往後躲,头发被他抓在手中,扯得头皮麻了一下,“……那你想叫什麽?”
祢听颓问:“你有小名吗?或者长辈们都叫你什麽?”
檀侵鹤犹豫地上下打量他,总觉得此人不安好心,“他们都叫我‘小鹤’。”
“小鹤?”祢听颓重复一遍,覆着他的手背,手挤进他指缝间,道:“小鹤今晚真的要去那边就寝吗?”
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冒出来,让檀侵鹤从头到脚激灵一下,想让他闭嘴,偏偏他还意犹未尽地继续靠近,真心实意地开始恳求。
“小鹤把我招进来是为了冷淡我的吗?”
“哎,是我自讨没趣,不怪你,早该想到赘进来是什麽样的情形。”
“这才是第一夜,往後还有千千万万个夜等我一人苦熬……”
“好了,住嘴吧。”檀侵鹤打断他自怨自艾,道:“怕酒气熏着你,为你着想成我的不是了。”
祢听颓乖觉道:“我宁愿你熏着我,也不愿意去让别人得了便宜。”
檀侵鹤佩服他的花言巧语,由衷觉得他能讨那麽多女姑娘欢心是真有两把刷子。
“是你说可以试探你千万次的,这才第一次,你就满腹牢骚。”
祢听颓讶然,“我以为小鹤试探我,要的就是这个态度,难道你希望我大度放你离开吗?”
他不假思索道:“我做不到。”
让他一语中的,檀侵鹤哑口无言,最後干巴巴道:“反了吧,好像是我说了算。”
祢听颓附和,“当然当然,那麽檀二姑娘,现在还有一件事。”
檀侵鹤前後想了一遍没察觉有遗漏,问:“什麽?”
祢听颓顺着他的长发向上攀爬,按住他的後颈,低低唤道:“小鹤……”
檀侵鹤落下去没多久的心又提到嗓子眼,口干舌燥,往後退让,但祢听颓的手劲此时大得吓人,无处躲避,只能看着他的视线从自己眼眸向下移,另一只手也伸过来。
在祢听颓压下来的瞬间,檀侵鹤猛地闭上眼,脸上痒了一下,一触即收。
“咔嚓——”
檀侵鹤睁开眼,他将两缕长发用红绳绑在一起,塞进个蝴蝶双飞的香囊中,拉紧系严,放到枕头下面压着。
祢听颓道:“今生结发,世世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