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终于顶破,阳光刺目,泽被万物,他却感受不到一点暖意,像是被天地世人遗忘在某个深夜。
“祢听颓,恨,其实还有遗憾的意思啊……”
祢听颓脊背僵住。
“无论是五十年,还是一百年,我都会等你的。”
祢听颓怔怔松开檀侵鹤,阳光照耀下,那颗小痣如此鲜活,衬得面白如纸。
他的眼中雾蒙蒙的,好像从来没有开心过,里面的雨从佳云跟到瑶台,从生跟到死。
祢听颓这个讨厌下雨的人,看不清里面千丝万缕的情与愁,如今才明白这些雨因他而不休。
“……”
“我会和怨气同归于尽,还六州清平。”
檀侵鹤按着他的心口,两根魂线从祢听颓皮下飞出,乖巧地躺在他手中,不似其他一样耀武扬威。
这两根是你找回来的,我留给你,你带着它们来见我,还有怀梨,白兰……”
祢听颓颤声问:“我真的……还能再见到你吗?”
檀侵鹤莞尔,“我的残魂会归入六州的山川江海,无论你到哪儿,都能遇到我。”
“骗子。”祢听颓骂道:“骗子!”
檀侵鹤笑了,目光细致地滑过他的脸,最终艰涩道:“你为了你的道,为了成仙放弃了那麽多,这次就算作你欠我的。”
祢听颓进退维谷,要在亲手杀死他和看着他饱受折磨间选一个。他自暴自弃道:“我不要,我不要了!我不成仙了!”
道心在此刻摇摆不定,不禁想诘问上苍,既有因果,为何要生锈锁这样不伦不类的东西?
天道当真无情,让人沦落至此艰难处境,却不肯施以援手。
“就当履行你对我的诺言,让天门再开。”檀侵鹤将魂线放回他体内,无奈道:“祢听颓,成仙吧,我等着你。”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海风带着腥咸扑面,桃枝簌簌作响,声音不大却是实际存在的,如同这百年来的一切,真真实实。
道说,循环因果,檀侵鹤的死就是果,与其让他自己消亡,此後各不相欠,不如折在自己手中,将因果全然拴在一起,应了那句‘生死与共,轮回同命’,千万年也理不清。
于是祢听颓静下来,良久後道:“好。”
他拂开檀侵鹤的碎发,擡手一握,不器出现在他手中。
剑身薄而长,爬着一道不易看见的裂缝。
是论宝剑赠英雄,此後它再没回到檀侵鹤手中。
祢听颓蓦地想起什麽,问:“其实明思冉幻境中的,是你,对吗?”
檀侵鹤点头。
祢听颓又问:“那个香囊,也是你我成亲时的,对吗?”
檀侵鹤依旧点头。
是了,幻境中祢听颓因为假的檀侵鹤念出不器的名字生疑,以为自己的记忆被汲取,其实它汲取的是檀侵鹤的记忆,檀侵鹤当然知道不器的名字。
为宋楠挡去刁难的是明思冉,为祢听颓承受折磨的是檀侵鹤,他二人的命运如此相似,在幻境中重叠。
难怪离开松阳的路上,他一直苦苦追问自己的看法。
祢听颓按住他,贴在自己怀中,剑尖倒转,寸寸推进。
“我爱你。”
剑尖刺破肌肤,晃动不稳中血珠滚落,已经分不清是谁在剧烈颤抖。
檀侵鹤噙着笑,“我知道。”
祢听颓侧脸吻在他面上,娓娓道来。
“你不知道,我在白兰树下见你,神魂颠倒,此後难忘白兰香。”
祢听颓仿佛听到剑锋一点一点割开他身体的声音,希冀话语声能将其盖过去,不让檀侵鹤害怕。
“我以为我有病,同时对你们兄妹二人魂不守舍。”
“知道你要选澹台枫时,我甚至想过把你抢走。”
檀侵鹤的表情崩裂,猝然瞪大双眼,咬着唇没出声。
祢听颓扶着他的後脑与他交颈,纠缠厮混,不肯分离。
不器似是感应到剑锋上的热血来自何人,开始震动嗡鸣,最後又臣服在祢听颓手中,被迫刺向更深处,直到接近心脏,悬而未决。
“檀侵鹤,我真的爱你。”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