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听颓双手掐决,口中无声念词,随着他嘴唇张合的速度越来越快,浓重的乌云慢慢笼聚到沣泽县上方,云层中电闪雷鸣。
檀侵鹤长眉一压,问:“你要做什麽?”
祢听颓突然向前迈出一步,手中灵力涌出,如同海水倒灌,淹过整个沣泽,所到之处无论人鬼都被定格在在当前,再难动作。
云层中的雷在整座沣泽被定住时劈下来,祢听颓擡手一挡,脚下地砖裂开,整个人向下陷去,血从他的手掌间流出来。
倒行逆施,违背天道。
第二道雷落下,檀侵鹤袖中魂线飞出,在雷光中只撑了两息就化为灰烬。
祢听颓跪地不起,天雷劈在他背上,布料焦糊,血肉四溅。
檀侵鹤一把握住他的肩,抢在第三道天雷落下前,划破他的额心,血珠滚落,他在祢听颓额心画出符咒,掌根一拍,再移开时一团莹莹光亮躺在他的手心里,祢听颓两眼一闭倒在他怀中。
已经到了一半的天雷又硬生生收回去,乌云盘踞半晌不甘心地散去。
两道高大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城门外,越走越近,越近也越清晰。二人头顶高帽,一黑一白,白的那个手中握着哭丧棒,帽子上写着“一见生财”,黑的提着勾魂锁,帽子上写着“天下太平”。
走近了,二人见到坐在地上的檀侵鹤和他怀中了无生气的祢听颓,先“嚯”一声。
“好大个阳寿未尽的生魂!”
檀侵鹤将祢听颓的魂魄收入袖中,道:“二位神君说笑了,刚刚天雷大作,我也是无奈之举。”
范无咎道:“是你二人引开的天雷?好凶猛,吓我二人一跳,等那雷走远了,我们才敢靠近的。”
怀梨从他袖中跑出来,檀侵鹤将祢听颓交给她,起身对这二人一拱手,道:“劳二位神君辛苦一趟,沣泽县往生塔鬼祟作怪,扣押不少孤魂,如今全部逃出来,还要请二位将他们带回,该投胎的投胎。”
二人闻言,不作逗留,将手中法器一扔,沣泽县狂风大作,不过须臾,原本横行的鬼魅尽数消失,被二人收入囊中。
谢必安收了哭丧棒,问:“往生塔中鬼祟可是无头鬼?”
檀侵鹤道:“不止他,还有一名叫鬼子母的妖邪,不过她已经被无头鬼吞了。”
谢必安问:“无头鬼逃了?”
檀侵鹤颔首,“我二人来此就为捉他,没想到牵扯出陈年冤案和这些孤魂。”
范无咎从旁劝道:“沣泽中事,你们不必再理,善恶有报,孤魂我们带会去审理,活着的人自有他们的报应。”
檀侵鹤又拱手,“谢二位神君了。”
谢必安手中哭丧棒一扫,原本定住的沣泽又活了过来,幸存百姓的神智一时回不来,二人趁机往外走去,没几步身影一晃就消失了。
檀侵鹤振袖,祢听颓的魂魄回到他体内,但迟迟不见醒来。
怀梨担心地晃了晃他,问檀侵鹤:“爹怎麽还不醒?”
檀侵鹤道:“强行停住时间,违背天道,受到反噬,不死已经是好的了。”
他俯身将人抱起来,和怀梨向客栈方向走去。
此时天色渐亮,县中人关于昨夜的记忆都被范谢二人抹去了,只愣愣地从地上爬起身,失神落魄的。
在这群六神无主的人中,两个牵着手往外跑的女孩格外显眼。
檀侵鹤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对怀梨使了个眼色,後者立即跟了上去。
县中动乱方休,城门无人把守。
“别怕,抓紧我的手。”
杨溪握紧身後人都手,又将肩上行囊紧了紧,二人低头快步离开县中。
离开沣泽,不知跑了多久,杨溪手中一沉,回头看去,身後人跌坐在地,面如金纸。
“阿桉!你还好吗?”
苏桉摇摇头,一手按住腹部,一手推她,“不用管我,你快走,待会儿李家追来你就走不了了!”
杨溪将她搀扶起来,靠坐在树脚,这才看见她的裙摆鲜红一片。杨溪在行囊中翻了翻,找出几片草药,让苏桉嚼了,安慰道:“没事的,等到了下一个县我就去给你找大夫。”
苏桉额头生出一片冷汗,双手按住腹部,难以言语。
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似一群人正在朝这边赶来,杨溪脸色煞白,矮身架起苏桉打算向密林深处躲去。
一擡头,只见一人蹲在树上,藏在树叶中,眨巴着眼睛盯着她们,杨溪吓了一跳,用手捂住嘴才没喊出声。
那人轻巧地跳了下来,背着手站在她们前面,歪了歪头,杨溪这才看清是个十二三的小姑娘,梳着双髻,头顶别了两个毛绒白球,挂着的铃铛随其动作发出声响,正是一路尾随而来的怀梨。
她竖起手指示意杨溪不要出声,擡手打了个响指,才道:“不要怕,我是来帮你们的。”
杨溪又惊又疑,“你丶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