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路
386。
邱炀没跟着我,他只是顺路。去补习班。
关门前安烬还是一言不发站在门口,好像所有问题,我问,他就不说。问他住哪,不答复;问他为什麽不换个方式,或者把距离拉远一些,拉到一个彼此都安全的距离,还是不答复;最後我问他,要跟到什麽时候,他就像被冷风吹到,全身颤抖。
我想这也太难沟通,想来想去,想到能够让他主动离开的办法——说晚安。
387。
原来这才是他想要的,那之前换来换去的电话卡又是在干什麽?
388。
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具体的步骤,但直觉告诉我,安烬的步骤有差错。烦恼不会一夜之间长出来,更不会一夜之间凭空消失。在学校里,除却上课时间,我左看右看都免不了看见他。食堂打饭,排在我身後。或者在树荫下,捧着一本封面残缺的书。
发现与被发现,观察与被观察。
389。
我们很少对视,不妨碍我总结他的规律。走路务必低头丶人多务必沉默丶书包最外层的拉链十有八九忘记拉上,灰色边缘沾染一团一团不连串的油渍和墨水。看上去它陪伴他很久。
390。
五临市的三月我穿短袖,他还是穿着高领条纹,咖啡色混着米白的条纹,没变过。有一天晚上,睡着之前我想,想他的衣柜里,是不是挂着一排衣服齐刷刷一个样。
四月中旬?他戴上一副框架眼镜,还是跟着我,相比从前离远了许多。应该是近视吧,总不可能老花。
五月过後,气温突升,大部分学生选择拒绝校服外套。五颜六色的T恤配着校服裤子,在个性的海洋我差点找不到他。也许他放弃了,我这样想。也是时候放弃了,下学期我高二他高三,哪有时间跟来跟去的?
391。
期末考之前,邱炀来我们班找过我一次,跟我聊同学聚会的事。又要聚会,我听着就头大,说不想参与。他还跟我说,于鑫鑫说我整天东张西望,不知道在看什麽。
“于鑫鑫跟你很熟?”我问邱炀。
“不熟,但是碰到了会讲话。”
“那你什麽时候碰到我,能不跟我讲话?”
“网吧换老板了。”
“什麽网吧?”
“初中我们经常去的那个,换老板了。所以你的‘冬季’没有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麽,该回忆什麽。背靠着走廊的墙壁叹气。
“没有就没有吧,反正这里这麽热。”
“你刚搬到岛上的时候,也是整天嫌热。高中来这一年不到,再回岛上,你又嫌热了。”
“没话讲可以不讲。”
“为什麽你和徐家恒就永远有话讲,你和我就不耐烦?”
“因为你不是徐家恒。”
“这麽讲?”
“对。”
“你们多久没联系了?他今年过生日没请你吧?”
“请不请的,不重要吧。生日不就是老一岁嘛。”你到底想说什麽?
392。
他也叹气,我以为聊天就此结束。正打算回教室,又被他扯住。这个举动,我的左肩丶右肩还有书包,早已麻木。
回头看见安烬站在走廊尽头,洗手池的旁边。原来低着头,也能看出愤怒。
“我发现你很奇怪。”邱炀又说话了,我收回目光。
“我有你一半奇怪?”
他笑着,往我看过的方向看了一眼,说,
“你很容易被激怒,或者说,你有很多不知名的仇恨。对我,我做什麽你都会恨,对徐家恒,他做什麽你都不会恨。但是你的恨,也有条件。当你需要我的时候,你暂时不会恨我,笑着跟我说话。当你不需要我的时候,你又再次恨我。对吗?”
“我对你笑过?”
“笑过一次,在田径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