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与药香
太医匆匆赶来,场面混乱而紧张。帝王亲自扶着陆芷拧坐下,眉头紧锁,看着太医为她清理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语气带着不容错辨的焦灼与怒意:“务必仔细诊治,不得留下任何疤痕!”
陆芷拧却显得异常平静,甚至有些过分淡漠。她微微侧着头,任由太医处理伤口,消毒的药液触及皮肉带来刺痛,她也只是睫羽轻颤了一下,连哼都未曾哼一声。目光低垂,落在自己被划破的绯色衣袖上,仿佛那伤口并不在她身上。
叶苏凝被人搀扶着站在一旁,毫发无伤,只是官袍沾染了些许尘土,显得有些狼狈。她的目光却始终无法从陆芷拧流血的手臂上移开,那抹鲜红刺得她眼睛生疼,心脏一抽一抽地发紧。
她想上前,想说些什麽,想做些什麽,却被那无形的高墙和陆芷拧周身散发的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牢牢钉在原地。
“青妃受惊了。”帝王处理完陆芷拧这边,才转向叶苏凝,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馀怒,“方才何人推搡?给朕彻查!”
立刻有侍卫领命而去。观猎台上的女眷们噤若寒蝉,人人自危。
叶苏凝垂下眼帘,低声道:“谢陛下关怀,臣妾无碍。只是皇贵妃娘娘为了臣妾……”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皇贵妃英勇果决,朕心甚慰。”帝王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又回到陆芷拧身上,充满了怜惜与後怕,“爱妃且好生休养,今日之事,朕定给你一个交代。”
陆芷拧这才擡起眼,看向帝王,唇角勉强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陛下言重了,护卫陛下与宫中姐妹周全,是臣妾本分。”她顿了顿,目光极快地丶几乎难以察觉地扫过叶苏凝,随即又垂下,“臣妾有些乏了,想先回去歇息。”
“准!快送贵妃回去!”帝王立刻应允,又加派了人手护送。
陆芷拧起身,在宫人的簇拥下,缓步离开。经过叶苏凝身边时,脚步未曾有半分停顿,衣袂拂过,带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冷香和……血腥气。
叶苏凝下意识地向前追了半步,手指微微擡起,却最终只能徒然地攥紧,看着那绯红色的背影决绝地远去,消失在营帐之间。
经此一闹,狩猎的兴致大减。帝王下令加强戒备,又安抚了衆人几句,便草草结束了今日的围猎。
叶苏凝回到分给自己的帐篷,挽翠连忙上前为她更衣压惊,脸色依旧苍白:“娘娘,方才真是吓死奴婢了!幸好……幸好皇贵妃娘娘……”
“出去。”叶苏凝忽然打断她,声音沙哑。
挽翠一愣:“娘娘?”
“我让你出去!”叶苏凝猛地擡高的声音带着一丝失控的尖锐,她背对着挽翠,肩膀微微发抖。
挽翠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不敢多言,连忙低头退了出去。
帐篷内只剩下叶苏凝一人。
她独自站着,许久未动。方才惊险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反复上演——坠落的失重感,黑熊腥臭的咆哮,还有那个毫不犹豫扑向她丶紧紧护住她的温暖身体,以及那双盛满了惊惧後怕的眼眸……
为什麽?
既然选择视而不见,选择用最伤人的话推开她,为何又要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那手臂上的伤,该有多疼?
她闭上眼,心脏像是被浸泡在酸液里,腐蚀般地疼着。
良久,她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她走到帐外,对守着的挽翠低声吩咐了几句。挽翠面露讶异,但还是领命匆匆离去。
约莫一炷香後,挽翠悄悄回来,手中多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白瓷药瓶。
“娘娘,这是太医院最好的金疮药,奴婢说是您受惊後需要安神,才……”挽翠小声回禀,将药瓶递上。
叶苏凝接过那微凉的小瓶,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着什麽滚烫的东西。
夜色渐浓,营地各处燃起了篝火,巡逻侍卫的脚步声规律地响起。
叶苏凝换了一身深色的便装,将药瓶收入袖中,悄无声息地潜出了帐篷。她避开了主要通道,凭借着对营地布局的观察和陆芷拧教过的潜行技巧,如同影子般穿梭在帐篷的阴影里,朝着皇贵妃营帐的方向摸去。
皇贵妃的营帐自然是守卫最森严之处,明哨暗卡,巡逻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