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他安静了几秒。
“你怕我不是真的记得你,是吗?”
“我怕……你只记得另一个时间线的我。”她轻声说。
雨下得更大了,窗沿渗进来一缕水气。她拉了拉窗帘,回到桌边坐下,把那张空白信纸展开,又立刻揉成一团。
“写不了。”她说。
郑禹胜走过来,站在她身後,看着她抓着那团纸的指节泛白。
“你可以不写给未来。”他说,“你可以写给现在。”
谢安琪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你不是说最怕未来的我不记得你吗?”
“我没有。”
“有。”他很轻,但笃定地说,“你只是一直不敢承认。”
她终于转过头,看着他,郑禹胜的眼睛黑得很深,像盛着暴风雨前的水池。
“我怕的是……哪一天你不再像现在这麽温柔了。”
郑禹胜笑了一下,很浅的那种。
“那你呢?”
“我什麽?”
“你怕我变了,那我可不可以怕,你根本就没把我当作真正的现在?”
“什麽意思?”
“谢安琪,你在我身边,却永远像是站在时间之外看我。”
这句像是一把钝刀,慢慢割破她的回避,她起身去厨房倒水,借着低头的动作,避开他的目光。
“我不是不珍惜。”她轻声说,“我只是……不知道我能留多久。”
“你永远都不知道。”他说,“但你至少要试着留下来。”
“我不敢。”
“你怕我会忘记你?还是怕自己根本没留在我的人生里?”
水杯被她攥得很紧,手指微微发颤,郑禹胜没有回头,只是靠着流理台,望着那只瓷杯沿着缝隙滴下的一滴水。
“如果你以後还记得我,”
“我会记得。”
“如果你真的记得,”她终于说出口,“你要想办法告诉我。”
“我会。”他说,“从今天起,我每天都写一句给未来的你。”
“写在哪里?”
“写在那本我不会给别人看的剧本封面里。”
她咬了咬唇,鼻子酸得厉害。
“那我也写。”她说,“写在愿望本的最後一页上。”
屋塔房的灯光在风中微微摇晃,他们没有再说什麽,只是慢慢走到床边,坐下。风透过缝隙吹进来,带着泥土气味的雨味和一点不易察觉的青草香,他伸手,轻轻扣住她的手指。
“谢安琪。”
“嗯。”
“我不是不害怕。”他轻声说,“但我宁愿现在就相信你是我的。”
她没有回答,只是靠在他肩膀上。
那晚,他们没有再争执,也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坐着,等雨一点点停下,听着城市的呼吸,在黑夜的缝隙中慢慢彼此靠近。仿佛一切都还没有来得及说清,却已经在沉默中找到答案,屋塔房的小屋里陷入一种几乎不动的沉默。
郑禹胜脱了外衣,坐在书桌前,翻着那本从剧组带回的剧本。他没真的在看,只是手指不停地翻页,像在掩饰心里那点不肯落地的焦躁。
谢安琪坐在窗边,抱着膝盖,背影靠着窗框,脸埋在臂弯里。她没哭,也没再说什麽,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街道灯光下晃动的雨珠。
窗台上那盆薄荷长出了新芽,叶片轻轻贴着玻璃,被雨雾模糊了一片。
她忽然轻声开口:“我没有真的想逃避你。”谢安琪似乎感受到了郑禹胜心里的恐惧一般,很认真的,回答着他的好奇。
郑禹胜擡头,眼神慢慢柔和下来。
“那你想逃避什麽?”
“时间。”她顿了顿,“有时候我不确定我们是不是活在同一条线上,或者……我们能不能在某一条线里重合到最後。”
“你还在怀疑?”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就算我们不是完全同步的,我们不是也已经一起过了很多事?”
“我知道。”她点头,“但我有时候会怕。怕你越走越远,我却还停在原地。”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蹲下来,头靠在她膝上。
“我也是。”他说,“我也怕你走在前面,走到我再也追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