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31章再度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
多日前,陆呈辞被皇上软禁于宫中。直至三日後,方由父亲陆亲王亲自出面,将他保释出来。
这三天里,皇上一次也未曾召见他。圣心如明镜,终究顾念着他世子的身份——纵使许夙阳手持御赐令牌,也知不该当街对亲王世子擅动干戈。
皇上命许夙阳持令牌收回他手中的案务,不过是想借此敲打亲王府,试探陆亲王的反应,也顺带看一看许家一派的态度。
只是他刚回到府中,便得知局势有变——陆陵王已在禹州发起进攻。
许夙阳这一插手,将他原先布下的计划全盘打乱,诸多事宜悬而未决,甚至连母亲的忌日都未能赶上。所幸父亲出手及时,将他从宫中保出,尚有馀地挽回危局。
他未敢耽搁,当即率领周晔等人快马加鞭赶往禹州。到了禹州立即召集人马突袭陆陵王。
此一战,他并无十足把握,却不得不为。若能借此削弱陆陵王势力,便可为後续边城地区的征战铺平道路。
如今朝中局势微妙,他一个刚认祖归宗的世子,无势无人,若要单打独斗,简直难如登天。唯有行险招丶立奇功,方能震慑朝野,引人追随。
此番行动皆是他自作主张,未曾禀报父亲。他暗中调兵遣将,甚至动用了父亲昔日授予他的部分兵权。
以少敌多,无疑是一场豪赌。胜了,前路便是通天坦途;败了,便是万劫不复。
可他什麽也不怕。在外飘零六年,哪一日不是刀尖舔血丶生死难料?他早已习惯了与危险共眠。如今这点风险,反倒激出他骨子里的悍勇。
这一战惨烈至极,麾下将士折损大半,他自己亦是浑身浴血,伤痕累累。可既然刀已出鞘,便没有回头之路。不到最後一刻,谁又知道——活下来的,究竟会是哪一方?
他咬紧牙关,硬生生苦撑了十馀日,终是以智谋险胜。
战事方歇,他浑身是伤,一条胳膊自手指肿至肩头,动弹不得。厮杀之时,他只能以牙咬紧剑柄,单臂死战,血染征衣。
击败陆陵王後,他并未急于回京,而是转道边城。半年来,他早已在此暗中布局,从山匪流寇到城内首领,一步步渗透瓦解,直至将这边城化作一座空壳。如今率军而来,不过数日,便已全城收复。
收复边城後,他本欲即刻返京,奈何伤势沉重。行至半途,不得不停下寻医诊治。他不愿让那人见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原想着抵京後休养三两日便可,可这一身伤,却远比想象中更重。
大夫与麾下将士皆劝他安心养伤,硬是让他卧床休养了五六日,才允他啓程回京。
抵京之後,他只歇了半日,便沐浴更衣,换上一身整洁衣袍,迫不及待来到了太师府。
今年的雪来得格外早,满目皑皑,澄净皎洁。若在从前,他是极厌恶下雪的。流落在外那六年,每逢寒冬飘雪,他便饥寒交迫丶无处容身,冻疮遍体,只能蜷缩于檐下草堆中瑟瑟发抖。六个漫长冬季,皆是苦熬而过。
可如今再见雪落,他却不那麽憎厌了。因为如今他有暖衣可穿,有想见之人可期。
京城的雪景清雅如画,再不是记忆中那般凄楚狼狈。
雪大片大片地飘着,透过雪幕望着眼前人儿,她又清减了许多,身披一件毛茸茸的氅衣,整个人裹在其中,宛如一颗莹润香甜的糖,看得他心头也跟着软软的。
只是她身旁那道身影,却令他厌烦。许夙阳,此人依旧阴魂不散,他早欲除之而後快,奈何大局未定,尚不能打草惊蛇。
他原以为上回一顿教训能叫他收敛,谁知他非但不知退却,反倒变本加厉,仍纠缠沈识因不放,一家人还将手伸向了兵部。
时下他征战归来,战功赫赫,兵部之中自然有他一席之地。原本许家处心积虑谋取的位置,如今不仅落入他手,更比从前高了一等。
然而他行事却与许家截然不同,并未将沈识因的二表哥排挤在外。掌权之後,他反将沈家一系的兵权逐一稳固,既保全姚家,亦为日後铺路。
此刻眼见许夙阳仍纠缠在沈识因身旁,他心头一股无名火起。算算时日,那卖花女应当已经生産了吧?都是当爹的人了,竟还有脸在此纠缠不清,当真不知廉耻。
他将沈识因拉至身前,谁知许夙阳竟猛地攥住她的衣袖,要将她拽回去,口中厉声道:“你们两个早已暗中茍合,如今竟敢明目张胆!沈识因,我与你相识多年,待你一片真心,爱你至深,你便是这样回报于我?你可知我……”
话未说完,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陆呈辞已一脚狠狠踹在他肚腹上。许夙阳猝不及防,踉跄着连退数步。
脚下积雪湿滑,他一个不稳,重重跌坐在地。
他吃痛地捂住腹部,蹙紧眉头死死盯着眼前二人,目光怨毒而不甘。
沈识因冷眼瞧着,只觉他咎由自取。这段时日以来,她虽未在明面上与他过多冲突,暗地里却早已查清他做的那些龌龊之事。
他府中那名怀孕的女子,根本不是什麽远房表亲,而是与他有私的卖花女。
据酒楼掌柜所言,许夙阳当初与那女子有了肌肤之亲,事後对方曾闹上许府,却被许家强行将消息压下。那女子,也就此不知所踪。
虽说此事或许是有人故意给他设局,可他既已知晓真相,却仍对她纠缠不休,口口声声以爱为名,逼她成婚,实在令人厌憎。
上次见那女子时,她已有十月身孕,腹部高隆,临盆在即。如今这麽久过去,想必早已生産。
这几日许夙阳每次前来,她总能在他衣襟间瞥见女子长发,甚至隐隐嗅到一丝奶腥气。每每如此,她便心生烦躁,只想离得越远越好。
她并不急于揭穿,并非不敢,而是眼下局势未明。她想将此事化作一枚筹码,一枚或能护得太师府周全丶亦能助自己破局的筹码。
所以她再烦再恼,再觉得恶心,也只能强自忍耐。只待时机成熟,她定要亲手撕开许夙阳这张虚僞面皮,叫所有人都看清他是怎样一个道貌岸然之徒。
即便他曾真心爱过,即便与那女子的一段纠缠是身不由己,即便至今仍口口声声说心里有她,这都不是他一边与外室生儿育女丶一边又对她苦苦相逼的理由。
他把她沈识因当做什麽了?
陆呈辞方才那一脚,她都觉得踹轻了。
沈识因冷眼瞥向跌坐在雪地中的许夙阳,目光如凝寒霜,一句辩解都不屑予他。
积雪冰寒彻骨,许夙阳瘫坐其间,望着并肩而立的两人,只觉悲愤欲狂。他堂堂探花郎,何曾想过会落得如此狼狈境地?
他死死盯着沈识因,眼眶渐渐红了,嘶声道:“沈识因,总有一天,你会後悔的,你一定会後悔。”
沈识因实在不明白,事到如今,他为何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他眼眶泛红,神情悲恸,倒像是真对她情深似海丶难以割舍一般。
既与别人连孩子都有了,又为何还能口口声声说深爱着她?这般矛盾难测,令她不由心生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