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她总以为,这般温暖是世间再寻常不过的景象。直到遇见陆呈辞,她才恍然明白,原来这看似最平常的温暖,对有些人而言竟是奢求。
世间悲欢从来不相通,她过往的安逸岁月,不过是命运的眷顾。
她一时无言,只觉得这是十几年来听过最教人心疼的话。
陆呈辞见她久久不语,转过身来。她怔怔地望着自己,眼圈泛红,立即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温声道:“我盼着的这个家,是想与你一同经营的。不论宅院大小,只要有个日日牵挂的人在,一日三餐温饱,四季衣裳周全,便足够了。”
他掌心温热,暖意透过肌肤传给她。她听着这番话语,望着他炙热的眼眸,心头愈发酸楚。
他见她红着眼睛不接话,心下明白,她背负着太多思量,压力极大。
自重逢至今这数月光景,他已多次表露心迹,求娶之言说了不下数回,盼她应允婚事,盼她安心等待,盼与他共建家宅。
可每一次,都未能等来她的回应。
他并不恼,也不急。
他深知站在她的立场,要权衡的实在太多。他一个男子,自可无所畏惧;可她不同,婚姻大事关乎一生前程。
好不容易才挣脱与许夙阳的婚约,又怎敢轻易再许终身?无论心中是否情愿,都不敢贸然应承。
她所需要时间再相信爱情,而他愿意等。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她微张的唇瓣,低声道:“别发呆了,快替我处理腿上的箭伤,实在疼得紧。”
他看得出她为无法回应而感到自责。
她真的很善良。
听闻这话,她这才回过神来,强自定了定心神,轻声道:“好,我这就帮你。”
她说着便要伸手去解他的衣裳,忽又想起什麽,顿住动作,脸颊飞起两朵红云,声若蚊蚋道:“还是……将裤腿卷起来吧。”
他瞧着她羞窘的模样,眼底含了笑:“害羞什麽?又不是没见过。”
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别开眼否认道:“谁见过了……休要胡说。”
他摸了摸发烫的耳朵,低声道:“从前见过,现在还没有。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一样。
她脱口问:“哪里不同?”话一出口便悔极了,连忙抿住唇,低头去挽他的裤腿。
陆呈辞望着她红若朝霞的脸颊笑回道:“如今身板硬朗多了,力气也大了。那时太瘦弱,连饭都吃不饱,靠着半个馒头都能撑好几日。”
确实是这样,但是那时候的他看起来了却像天上下来渡劫的仙人,即便书生模样,也让人倾心。
并且,也挺让人感到愉悦的。
想到此,她脸颊愈发滚烫,强自镇定道:“你且安静些,不然我真去请大夫来替你上药,或是随便唤个小厮来伺候。”
他却道:“若都不说话,岂不太过冷清?我想与你多说说话,这样才像过日子。”
沈识因偏过头去:“那说些别的。”
别的。
他默了片刻,突然起身凑近:“要不要试试?”
试什麽?沈识因微微一怔,一时未反应过来。
他等了片刻,伸手抚上她的脸:“你不作声,我便当你答应了。”
沈识因忙摇头:“我没有答应,你快好生躺着,不然我真不管你了。”
他将她往怀里带了带,盯着她的唇:“那让我亲一会儿可好?”
又亲。
她夹起棉球沾着药酒不去看他:“你若再这般胡闹,我真不管你了。好歹先让我把药上好。”
“我有些等不及了。”
“这样呢?”她在他腿上掐了一把,“这样能等得及吗?”
陆呈辞不想她竟然掐自己,手劲还很大,他吃痛地轻呼一声,立马乖乖躺下。
沈识因不禁笑了笑,小心卷起他的裤腿,只见他左大腿处裹着纱布,上面还渗着点点血迹。
她难以想象这人是怎麽拖着这样的伤腿,淡定地去太师府寻她的。
她轻轻解开纱布,露出不小的箭伤,伤口已经缝合,许是因行走时牵动了筋肉,此刻又渗出血来。
她蘸了药酒仔细清理,轻叹道:“我看你根本就不会疼爱自己,怎麽可以允许自己伤痕累累毫不在意呢?人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把身子熬坏了,那些心愿还如何实现呢?”
她语气略有指责,实际心疼的不行。
他闻言轻笑:“无妨的,我撑得住。从前在外头时,比这更重的伤也都熬过来了。”
沈识因看他一眼:“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人总不能一辈子都这般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