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沉静,一种淡泊。
于万千虚无中澄澈到身与心都如水一般,干干净净。似一片清幽的雪花,周身都是与世无争的淡与宁……洁如白云,净如清水。
如濯水而出的清莲,云山之巅的雪水,那样容不得世人觊觎和玷染的清净和高远。
恍然如一世,天地静,万籁宁,此生空蒙。
“哥,哥……你发什麽呆?”耳畔声息由远及近,久久方传入他的耳中,南荣枭回过神来,愣愣地低头去看身前的弟弟。
白狼背上,南荣静回转头一脸不解地看着身後的哥哥,小扇一样的睫羽一眨又一眨。“哥哥,你刚刚是在看那个清云鉴传人看呆了吗?她有我们好看吗??”
有……
他差一点就下意识地回答了,但第一美人世家的倔强让他成功咽了声。“……没有……比我们……丑多了。”
但隔着满院的繁花与木,南荣静便又看见自家哥哥转目去看远处景亭中的人了。“哥?哥?那你怎麽还看???”
那额映红樱丶长相极美的稚子儿郎坐在雄壮的白狼背上,长时一动不动地看着景亭中那一人。
风卷花雨,飘零在长长的院廊与景亭两头,他看见她似是有觉,蓦然转目,向後回转了头来。
心门没来由地一窒。
“啊!爹爹来了!”南荣静用力一攥身下白狼的颈毛,踢着它赶忙逃离此方後院。“被爹爹抓到我们又偷玩,肯定要罚我也不许玩了……”
雄伟的白狼随即带着他们向景亭远处奔离。
一沉静一怔愣的目光似于空中相汇,又似未见,景亭中立身已久的白衣女子听闻身後步声,回头向着来人行了一礼。“城主。”
举步未近,声息已不觉间随同眼前之人沉静了下来。
连城之主看着面前一身淡冷白衣的女子,目中一闪而过的惊异轻震,直到耳闻女子漠寒清冷之声,方醒神。
“端木先生。”不觉便收敛了容色,南荣绝亦对着面前女子行了一礼。
垂目微微颔首,白衣女子看着面前容貌谓之倾国倾城也不为过的南荣家家主,静立了少许,而後宁声开口:“三年後,南荣家有灭门之祸。”
南荣绝眸光一颤,震住。
世代独据一城的连城南荣家是荆楚之地的传奇,也是大夏国的传奇。不仅因其多次拒让子女入宫,公然不将叶家皇帝放在眼里的行径,更因其流之外界传言太盛丶据说是倾国难换的容貌。
传言南荣家的子嗣,不论男女,都生有世间罕见的绝世之容。
其美可令世间百花自惭,其血可让无花樱木一夕间开出绚烂的红樱,不分时令,团簇殷红,艳如血。
白衣女子望了一眼亭外纷飞飘落的红樱,再看面前之人的眼神似有波澜,又似无漪,清冷淡寒的眼神始终透着若有若无的孤清和漠然,她如身处人世丶又遗然世外的一道孤鸿,无一事扰心,无一物入心。
“从何处来,归于何处。此一劫,或可避。”女子复又宁声:“端木言尽于此。便不多扰。”
南荣绝终自震慑中回神,回看向面前女子的眼神猝然一深:“……先生知道我等从何处而来?”
“不知。”与他相比,面容过于素淡丶脸色也过于苍白的女子静声回与他道:“只是谶言。”
南荣绝目中蓦然有些空无,静了一瞬後,寂静凝声道:“据闻……清云鉴传人所预从未有过错。”
女子极轻地点了一下头:“是。”
南荣绝再看她一眼,眸中不由深恻,戚然而空惘,语声转而极轻丶极静:“多谢……先生相告。”
白衣之人看着他,一时无话。
“只是我们有来此的使命,不到最後一刻,便不算试验过了……”抑声极轻,他道:“故而不能避,更不能回去。”
白衣女子静望于他,寂声无言。
片刻後,女子垂下了目光:“如此,端木告辞。”
“先生。”南荣绝于她转身之际,再度唤住她,语声凄涩空寒:“可否容绝将一物托付于先生,将来……”他顿了一下,方能继续开口:“……若连城出事,先生有缘丶便将之交予樱罗绝境……亦或南荣氏遗孤後人。”
白衣女子回望于他。并未问是何物,亦未问“樱罗绝境”是什麽地方,只轻摇头:“端木此身中毒已深,时日无多,恐有负城主所托。”
南荣绝复又震住,细看她面色之馀伸手碰了一下她的手腕。
指间冰冷。
女子收回了手,语声仍旧宁淡:“是霜夜寒花之毒,世间无法可解。”
南荣绝再震,默然许久,凝目于她全无波动的眉目间。
“以我南荣家之血为引,或可为先生减轻毒息……如此虽不能解毒,但却能延缓毒性助先生与此毒相抗。”
亭中一时寂,花落纷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