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掠间,林风从兜帽一侧穿拂而过。
端木若华苍白的脸从兜帽下擡起,看向了怀抱自己的人。“你……不想带我回连城,拜祭你爹娘了麽?”
叠影数重掠过了眼前的山林,几息後,于一株古树的避风那面停下。南荣枭抱着她稳稳落定在了古树横伸的粗枝上。口中平声:“我们,永不去连城。”
端木若华神色一震,眸中已愣。“因……何?”
他低头来看她:“师父又因何想在今时今日,随我去往连城养伤呢?”
她直目望他:“便因毕节城中那时……你言……想带我回去拜祭你爹娘……”
“故我所问,乃是……”南荣枭亦直直地看着她:“师父为何想在今时今日,了我夙望?”
兜帽中的白衣人眸中陡然颤了一瞬。
环绕在她腰间的手,便于此刻一把捏住了她掩在雪麾中的腕,他探指入雪麾中,紧紧按在她的腕脉上。
语声又疼,又无力。他满眼倦涩地望她:“你可是,又在匿脉?”
满头华发掩于兜帽之下,她看着他,眸中一霎时盛满无尽的怜疼与怆然。眸中哀意若有若无地漾出。
却是摇头。
“我……未曾匿脉。”
“当真?!”指下脉搏仍旧平稳,未有丝毫变化和异样。南荣枭的语声却仍旧凛然。
雪麾中的女子再一次颔了首。
“若未匿脉!师父脉相日趋平稳,已无性命之忧,心门之伤亦在一日接一日地愈合,全然向好之态。你因何要急着为我澄清罪责?又缘何会想要在此刻,了我夙望?!”
雪麾中的白衣人只是看着他……怆白的面上一派恍怃。
南荣枭面上终现凄寒之色。“你还是匿了脉,又或用水迢迢元力强续经脉,迫使自己伤口表面愈合之象……可对?”
她听得了他语声中的颤意,还未完全愈合的心口一下一下地疼窒了起来。语声亦变得滞哑:“我……皆未曾。”
“那你缘何?!”
雪麾中的白衣人并未因他一而再对自己所言的怀疑,生出分毫怨怼之色。
她只是满心疼窒地看着他……眸中慢慢漾起水光,碎散了他倒映在她眸中的凛冽与凄寒。
闭目侧首偎进他怀中,她疼抑道:“你说不去,便不去了罢……不论你想往何处,师父都依你。”
她仍旧没有回答他口中所问。
既如此,他如何还会信她?!
——若非脉相有异,根本不似所探这般日渐平稳强盛,她如何会蓦然提及他此前那一言未了的夙望!
——若非有感生机流逝,她又缘何会想要今时今日,以此病体便欲向世人澄清他的罪责!
——若非心门难愈丶伤势日颓,她又因何这样频频用盛满哀怜与眷怀之色的眼神望向自己!满目不舍?!
“师父难道不知……”他怆然望她,字字凄涩:“拔剑後醒来,每一次你看向我的眼神……一次比一次,更似决别?”
她目中陡震。
泪水不受控制地濡湿了他胸前黑衣斜襟,雪发沾泪而湿,凌乱地贴附在她鬓侧。无声而颤。
而他,无可不忍。
唯不忍,与她的每一次分别。
他再看她一眼,见她终未开口。眸中也寂。
抱着她掠身而起,续往荆州归云谷方向而去。
……
近谷山道,林木葱郁,春花烂漫。
他抱着她漫步在山径间,闻过一路将落未落的山花。
却于谷前那条山道上,看见远处穆流霜领骁骑衆人追着何人而去!
南荣枭看清了远处林间那道一闪而过的硕大白影。
——天雪!
南荣枭立时想到:难道小静竟将他们引来了归云谷?!
怀中女子突然怔声,擡头来看着他道:“空中……有血腥味。”
他听得神色一震,欲将她先送回谷中,但想到只她一人,终归不能放心。
便抱着她纵身掠起,叠影数重追了上去。
归云谷山林野地之中,南荣静带着天雪逃遁十数日後,将紧紧追在他身後的骁骑营数百高手引来了荆州归云谷。
若是清云宗主师徒,回这归云谷便十分合理。
如此,他们也可安心往连城中养伤。
只是警凛多日,终归疲敝。再加上皇上派出禁军突然搜寻惊云阁各地据点,他这两日暂时失了惊云阁中人暗中接应,一时不慎,便被身後骁骑营衆投掷而来的链刀从腰侧划过,割开了一道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