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刺鼻,带着冰冷的洁净感,蛮横地钻进鼻腔,狠狠冲刷着残留在记忆深处的血腥、焦糊、潮湿的混合气息。
眼皮重得像压了两座山。
每一次试图掀开,都被一种强烈的眩晕感和沉重的疲惫感狠狠砸回去。
耳边是单调而规律的“嘀…嘀…嘀…”声,像是某种机械的心跳,稳定得让人心慌。
光。
即使闭着眼,也能感觉到一片刺目的、晃动的白光,固执地穿透薄薄的眼睑,在黑暗的视野里投下模糊的光斑。
我在哪?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沉船的残骸,在意识的深海里翻滚、碰撞——粘稠的黑暗、冰冷的河水、刺目的红光、令人窒息的威压、乔织冰凉颤抖的手、还有那深沉的绝望…
“呃…”喉咙里出一声干涩嘶哑的呻吟,如同生锈的门轴转动。
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又勉强拼凑回去,每一处关节都在出酸涩的呻吟,尤其是胸腹和双臂,传来一阵阵清晰而钝重的闷痛。
断裂的肋骨处更是像被钢钉反复凿击。
我…还活着?
这个认知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贯通了麻木的神经。我用力,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刺目的白光瞬间涌入!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墙壁,雪白的被单…晃得人头晕目眩。视野里一片模糊的重影,过了好几秒才艰难地聚焦。
陌生的房间。
简洁,冰冷。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药剂的混合气味。
右手手背上插着透明的输液管,冰凉的液体正一滴滴流入血管。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银灰色的心电监护仪,屏幕上绿色的波形随着那规律的“嘀…嘀…”声平稳地跳动着。
医院?
“哥——!!!”
一声带着极致狂喜的哭声,如同平地惊雷,毫无预兆地在我耳边炸响!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一个温软的身体,带着淡淡的幽香狠狠砸进了我的怀里!
“唔!”断裂的肋骨处传来一阵令人眼前黑的剧痛!我闷哼一声,差点背过气去!
是澈澈!
她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搂住我的脖子,整张脸都埋在我的颈窝里,滚烫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
她小小的身体在我怀里剧烈地颤抖着,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要把所有的恐惧、担忧和委屈都哭出来。
“哥哥!哥哥!哥哥!呜呜呜…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以为…”她语无伦次,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温热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流淌,蹭得我脖子一片湿漉漉的冰凉,“…坏哥哥!臭哥哥!呜呜呜…不准再这样了!不准!!”
她搂得那么紧,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肋骨处的剧痛一阵阵袭来。
我抬起的手,有些僵硬,却无比轻柔地,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感受着她柔软的丝和剧烈颤抖的肩膀。
“好了…澈澈…乖…哥没事…”我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宝贝儿…轻点…哥哥的骨头…真要断了…”
她闻言,身体微微一僵,搂着我的力道稍稍松了一点点,但依旧把脸死死埋在我颈窝,肩膀一耸一耸,出压抑不住的呜咽。
我艰难地抬起头,越过澈澈哭得颤抖的肩膀,看向床边。
夏语冰就静静地站在那里。
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她身上切割出柔和的光影。
她依旧穿着素净的衣服,身形清瘦了不少,像一株挺立的修竹。
那张总是清冷出尘的绝美脸庞上,此刻清晰地挂着两道泪痕,在晨光里折射出微亮的水光。
想不到,仙子落泪的画面如此惊心动魄!
她看起来柔弱无比,连浑身的那股子仙气都弱了几分,楚楚可怜。
我想起身牵住她的手,可惜身子一阵剧痛…………
她没有像澈澈那样扑上来,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那双平日里如同深潭寒星的眸子,此刻却红得惊人,像被揉碎了的桃花瓣,里面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水汽。
那水光之下,是翻涌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劫后余生的恐惧,失而复得的狂喜,以及一种深沉到令人颤的心疼。
她没有说话。
只是缓缓地、缓缓地伸出手。
她的指尖纤细冰凉,带着轻微的颤抖,她小心翼翼,如同触碰易碎的稀世珍宝,轻轻拂开我额前被冷汗浸湿黏在皮肤上的碎。
指尖的凉意接触到滚烫的额头,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的动作那么轻,那么柔,仿佛生怕多用一分力气,眼前的人就会如同泡沫般消散。
那双通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我,仿佛要将我的模样刻进灵魂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