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拔腿就走,仿佛他是什麽洪水猛兽似的。
兰萧愣在原地,脑海中仿佛有一个似有若无的念头在徘徊,可他还没来得及从缠绕的结绳中摸出一点头绪,那一袭纤细的青衣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从沐王府出来,三人坐在路边的食肆里,各自说起今日的发现。
切好的释迦果和木瓜盛在冰碗里,周围摩肩接踵,菜肴的香气升腾,昆明的夏日十足凉爽惬意。
烧酒端上来,陆离光给她也斟了一杯。昙鸾讲述道:“我和陆兄问了许多小厮仆妇,大家都是三缄其口,不敢多言。这位小世子……嗯,他仗着身份贵重,对下人动辄打骂,在府外也惹出过不少事端,实在是……”
和尚尽量说得委婉,夏堇简单总结道:“总之他骄横跋扈,五毒俱全。”
和尚点了点头,又小声道:“确实……不过死者为大,小僧想着还是不要这麽说了。”
“哪来那麽多忌讳,我看他死得挺好的。”夏堇挑了一筷子银鱼,“所以,凌晨时分,他为什麽会跑到那片空地上去?”
原来小世子犯事之後,本该在府中思过。可他吵闹不休,母亲冯氏看不过去,偷偷撤了管束的人,于是他常常从侧门溜出王府,去外面赌酒作乐。
“总之,母象吃了致幻的毒草,发狂冲出象厩,刚好赶上准备溜出王府的世子……”夏堇沉吟道,“这麽说,中间倒没什麽不合理的地方。”
整个案件的发展非常完整,看不出什麽其他人参与的痕迹,一切似乎都只是一个悲惨的巧合。
证据确凿,人赃并获,缅人王子又如此暴躁不配合,就算佛陀来了也难给他洗冤了。
昙鸾发愁道:“那之後要怎麽办呢?”
他眼巴巴望向夏堇,指望她会出什麽主意,而少女低头很斯文地吃着东西,忽然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不想再掺和了。如果你们觉得还有哪里蹊跷的话,可以……”
陆离光嗤了一声:“你不管我为什麽还要管?我是什麽剑胆仁心陆大侠吗?”
这七个字说出来,夏堇差点被一口水呛住。
她实在啼笑皆非,一边给自己顺着气,一边擡起头道:“那当然不,你是血煞邪尊陆教主呀。”
接近日落时分,鸭蛋黄似的日光照下来,她的脸仿佛笼在一层温暖而柔软的光泽里,皮肤上的绒毛仿佛都细微可见。
如今夏堇仿佛已经摸出了某种蹬鼻子上脸的技巧,冷不丁蹦出一句话来惹他,然後又轻飘飘地一带而过,于是生的气也全然维持不了多久。
她略微擡着头,琉璃似的黑眼睛里折射着一点光泽,含着笑意波荡开,像一根羽毛在脸上轻轻刮过。
“……”
陆离光没作声,只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在吞咽的动作中,喉结的上下滚动也就被掩饰过去了。
这一刻同伴心中正有什麽微妙思绪滑过,和尚完全一无所知,只期期艾艾地看着夏堇:“为什麽呢?你不是说如果缅甸王子被认定为凶手,会有大麻烦吗?”
“没错,可是……今天在府中遇到的那个锦衣卫兰萧……”夏堇顿了顿,“我认识他。”
另外两人顿时震惊道:“什麽?!”
夏堇能认出来的人,这可不是什麽好兆头。
陆离光皱眉道:“他也和姜家有关系?”
他的目光中仿佛掠过了一丝冰冷而清晰的戾气,仿佛只要她点一点头,兰萧的脑袋马上就会跟脖子分家了。
夏堇赶紧道:“不是,他和姜家这些事没关系……而且,他应当不认识我。”
“你认识他,他不认识你?”陆离光奇道,“怎麽,他很有名吗?”
“也算是有名吧……在京城,”少女低头望着茶杯,用略显古怪的语气道:“其实我们没有见过面,不过我看过他的画像。两年前。”
陆离光这下倒是真的好奇了:“他也是通缉犯?”
夏堇:“……”
资深通缉犯陆教主曾经贴在多少画像上,他自己都未必清楚,不过这好像也不是什麽值得引以为荣的事情吧,他就不能往正常的方向想想麽?!
“他父亲是大理寺卿,他们家从前……”夏堇微微吸了口气,拧眉道:“向李溦提过亲,想要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