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电视很久没开过了,电视柜最底层压着《哪咤传奇》和《数码宝贝》的碟片盒,塑料外壳上落满灰尘。
有一次我找东西时翻出来,封面上扎着冲天辫的小哪咤正冲我咧嘴笑,那笑容陌生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我开始习惯一个人。
一个人在天蒙蒙亮时起床,啃着面包穿过尚未苏醒的街道。
一个人在下晚自习後,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在路灯昏黄的光晕里。
汉师家属院似乎也安静了许多,没有我们这帮孩子追逐打闹,连香樟树都显得格外寂寞。
模拟试卷一套接一套,错题本越来越厚。
那个周末我妈带我去配了眼镜,验光师说,"左眼75,右眼125,轻度散光。"
戴上银丝边眼镜时,我突然想起露露推眼镜的样子,食指轻轻一托,镜片後的眼睛总是闪着笃定的光。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感觉自己越来越像露露了。
每次路过沈姨的画室,我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
那间我们曾经度过无数个午後的画室,如今门锁紧闭。
透过门缝,能看见几张蒙尘的画架。
我仿佛还能看见陆星野蹲在地上调色,脸上蹭得五颜六色,不耐烦地冲我嚷嚷:“林念,别挡光!”
露露家楼下那棵香樟树又长新叶了。
我看着那扇紧闭的防盗门。
周姨搬走前把钥匙交给我妈,“帮我们……偶尔来看看。”
可那串钥匙一直挂在玄关的挂鈎上,我一次都没敢去碰。
有些空无,比满溢更让人窒息。
三模成绩贴出来那天,教学楼下的公告栏前依旧围满了人。
江远舟的名字依旧在光荣榜顶端,金光闪闪。
他在走廊拐角拦住我,"念念,"他喉结动了动,"我拿到清大保送了。"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沉默。
"恭喜。"我的声音平静。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麽,我却已经绕开他往教室走去。
能说什麽呢?
几个月前的冬天,他那麽笃定的望着我,“念念,我们以後考同一所大学吧”
只是现在一切都没了意义,那条我们曾并肩行走的路,已经走到了分岔口。
而且其中一条路,已经被永远的黑暗吞噬。
我回到教室,整理错题时,钢笔突然没墨了。
我烦躁地甩了甩笔杆,溅出一滴蓝墨落在练习册上,我慌忙用纸巾去擦,结果越擦越糊,最後只好颓然放弃。
人生中有些路,注定要独自穿越黑暗的。
就像此刻,这条通往考场的路,只能由我一个人走下去。
那些逝去的人,离开的朋友,他们成了我身後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