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费了半天劲儿才把包子咽下去,刚想说,她比较想去实验高中,突然间,门外传来了一阵汽车引擎的声响。
家门前这条路,除了线车和拉木材的车外,每
天少有车辆经过,而且听声音,那辆车还停在了院子门口。
林夏和何川不禁对视了一眼,何川起身想要出门去看看。
然后他们就听见前院传来熟悉的对话声:
“师娘,快,让我来拎,这么沉!您和师叔都晕车了,这路太颠了。”
“凯仁你受累了,我还行,就是老师有些头晕。”
“来来来,咱们快进屋!”
只见刘凯仁拎着行李箱挑开了门上纱帘,何萍与林海生跟在他后面相继走进了门,林海生虽然额头有汗,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何萍更是满身喜气,抬头一看见客厅里的两个孩子,不由笑了开来:
“小川,夏夏,我们回来了,你们两个在家还好吧?”
对于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林夏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她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何川。
只见何川面无表情站在原地,凝滞三秒后,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那笑是礼貌的,妥帖的,乖巧的,斯文的,然后他得体的开口叫人:
“林伯伯,妈,凯仁哥,你们回来了。”
那一瞬间,林夏恍然觉得眼前的何川是那么陌生,离自己那么遥远,同那个会为她擦眼泪,骑车载她去租碟,开玩笑逗她的何川,判若两人。
仲夏夜之梦,既然是梦,那么总要有梦醒的那一天。
林海生身体不适,简单问了问两个孩子的情况,确定他们没吵架,没闯祸,没丢东西,没饿死自己后,就进房间休息了。
林夏随即也躲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悄悄趴在门缝往客厅偷看。
她看见何萍忙前忙后的招待刘凯仁,收拾带回来的行李。
他们走了时候,带去了两个行李箱,回来的时候竟然拖了四个,装了好多好多东西,有一看就很名贵的笔墨纸砚、各种玉石制品,古旧书籍,还有一些何萍的新衣服新首饰。两个孩子也没白白看家,都有礼物,林夏得到了一条很漂亮的丝巾,而何川又得到了一个航模。
林夏怀疑,无论是何萍还是刘凯仁,他们都不知道亦或者不在乎何川真正喜欢什么,上一个送给他的航模,林夏从来没见何川摆弄过。
虽然林海生与何萍什么也没说,但是从两个人的心情能看出来,那个什么展览什么讲座,应该举办得很成功。
林夏突然觉得很生气,她觉得林海生和何萍特别过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算是家长,就这样随便走掉,把两个半大的孩子扔在家里,几乎一个电话也没来——赵倩怡和林学东给她打过好几次电话呢!一走一个多月,然后又毫无预兆的突然回来,实在是不负责!
如果是她在家中事事被父母隐瞒,顶多是一种传统家庭对孩子普遍性的不信任不重视,那么何川在这个家里,恐怕是被彻底忽视,彻底的不在意。
但是没有办法啊,他的身份有多么尴尬,林夏再清楚不过,如果说何萍是无名无份,那么何川说上一句寄人篱下也不为过。有人出钱养活,供他吃住,供他读书,大概已经算是一种很好的境遇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明摆着的事情,林夏以前竟然从没考虑过,此时此刻当她终于想明白之后,她突然觉得很心疼,心疼何川,同时也觉得理解,理解了他习惯性的稀释自己存在感,近乎克制的情感流露,以及得体稳重的保护色。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听见何萍和何川的对话:
“小川,你的录取通知书取回来了吗?”
“取回来了。”
“哪天开学?”
“15号。”
“我听凯仁说,要是去香港的话,还得办什么通行证,签证”
“已经都办好了。”
“那就好,”何萍很满意,然后她对刘凯仁说,“我就说过,小川能自己办好这些吧。”
刘凯仁也忍不住赞叹:“这孩子实在是太懂事了,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有本事,这些手续很多大人都办不明白。”
“小川,明天你凯仁哥哥回北京,正好你跟他一起回去,车票他都买好了,到时候他在北京送你上飞机,直接飞到香港。离你开学没剩几天了,你早点去早做准备。”
林夏听在耳朵里,心中一惊,差点要喊出声来:
不要!
他还没教她骑自行车!他们还要去溪边抓鱼!租来的碟片还有两部电影没有看,明天就到期要还了!
她不要他走!
可无论她出不出声都没有用,她的意见和他一样,没人会听,没人会在乎。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何川点点头,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安排:
“麻烦凯仁哥了。”
接下来,刘凯仁带何川去了市区,说是带他买一些上学需要的生活用品,他见多识广,比较有经验。
他们直到晚上才回来,吃完晚饭,何川又开始收拾行李,火车是明天一早的,留给他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林夏一直想和他说话,却没找到机会,何萍留在他的房间里,母子俩个不知道说了什么,一直到很晚。而何萍离开后,刘凯仁又在客厅看电视,他今晚住在这里,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林夏要去何川的房间,就必须要穿过客厅才行,不可能不被他发现。
而她与他,这一个多月以来,在这栋房子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他们的亲密,他们的羁绊,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也不能让任何知道,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