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步上前,在这位高高在上的拓摩首领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和曾经的叔父,那麽像。
原来,在死亡面前,每个人竟如此平等。
寒光闪过利刃,不带一丝犹豫,镖锋狠狠插进咽喉。骤缩的瞳仁还未来及散尽眼底惊惧,上下蠕动的喉头便瞬间没了喘息的机会。
似有温热溅在脸上,沈绾眼睫只颤了一瞬,手心的力道却没有松懈半分。
谢翊见耶齐格已然咽了气,上前拉过沈绾,掰开她紧握的掌心,发现里面已掐出一道红痕。
从袖中取出帕子,心疼为她擦拭尽面上污渍。
“阿鸾,都结束了。”
沈绾长长呼出口气,轻轻“嗯”了声,刚想说些什麽,忽见帘帐後闪出一道紫色身影。
来人瞅准时机,只待二人松懈之际做最後一搏。
没想到刚要近身,乌兰朵和春桃突然从殿外闪进,从左右两侧将紫影钳住,露出一张甚为美艳的脸。
“花月姬,耶齐雷藏在深宫的暗棋,果然名不虚传。”沈绾淡淡睨了眼跪在身前的女子,“你的账,就交由东厥王慢慢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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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殿门时,李大山已整顿完毕,大军以枪顿地,齐刷刷立在宫殿前。
“禀公主,宫城禁军已全部收押完毕!”李大山上前禀告,一举一动尽显恭敬。
沈绾颔首,望向殿前衆人,朗声开口:“拓汗耶齐格身故,自即日起,大靖已亡!”
一语出,那些垂死挣扎的拓摩旧臣瞬间湮灭了最後希望。
谢翊见状,率先迈步上前,跪地叩首,“公主上承天命,下应民心,臣谢翊,愿终身追随,恭迎公主登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衆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惊,就连沈绾也有些意外。
李大山瞬间领会,紧跟其後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山呼海啸的恭肃叩拜声在金殿广场响彻一片。
“轰隆——”
恰在此时,天际闪过一道闷雷,不过一瞬,原本阴沉沉的乌云被洋洋洒洒的阳光驱散,在琉璃瓦上闪出耀眼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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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在树梢打了个旋,便被悄然而升的暖意化了几分寒凉。
新春初始第一天,整个宫城内喜气洋洋。
早已被裁撤的御马司临时辟出一间耳房,专门关押负罪待审的内监。
听着外头金鸣礼炮响了二十八下,胡监官探出半个脑袋,费力往外瞅,“劳驾,请问今个儿宫里发生什麽事了?”
负责看守的小太监倚在门边,懒洋洋吐出嘴角瓜子皮,掀起半帘眼皮:“今个儿新帝登基,你们呐,也算有口福,御膳房今晚上的夥食肯定差不了。”
“新帝?哪个新帝?”
“你个烂泥里没见识的,亏你还是旧朝在宫里当差的,”小太监咂了声,不耐道,“昔日的昭宁帝姬,便是今日的陛下。”
“昭丶昭宁帝姬?”胡监官目瞪口呆,那个亡国被俘的大胤公主?
小太监刚进宫不久,见对方那呆样,心中得了几分满足,开始显摆起来:“听说这位女帝陛下曾在御马司当过差,眼下御马司虽被裁撤,可一应饲马的差事并未变动,想来陛下对这里还是有感情的……”
胡监官愣在原地,“这位陛下,可是叫沈绾?”
“大胆!”小太监急叱,“你怎敢直呼陛下名讳?!”
胡监官的脸瞬间白如死人。
当日起义军进城,他只知道北边谢翊率东厥于城外击杀耶齐雷,南边红巾军攻破城防接应,就连御马司被大军封门之际,他也只道是一南一北的两个人物的联手之举,可万万没有想到,这幕後之人,竟会是昔日他手下的一名马奴……
回头望向坐在墙角之人,只见往日尊贵体面的干爹竟如五岁痴傻孩童,嘴角流涎糊了满领。
原来就在城坡那日,魏公公突患中风,次日醒来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痴傻到无法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