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后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唇角抑制不住地,轻轻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分开这几年,他的口味,在不知不觉中,完全向她靠拢。
这份融入日常的改变,代表这三年他心里有她,代表他想她。
这比任何轰轰烈烈的誓言都更让她心头发暖。
早餐过后,温雪萍收拾碗筷,和程藿很有默契地退出了病房,将空间留给两人。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屋外又开始下雨,窗外细微的雨声和医疗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在沉默里无限放大。
两人默默相对,仿佛能这样平静地坐在一起说话,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沉默片刻,温侬先开了口:“听我妈说邬南去世了。”
周西凛点头,眼神平静无波:“你刚出ICU不久,张青告诉我说她走了。”
温侬轻轻“嗯”了一声,目光投向窗外迷蒙的雨雾,神情有些恍惚。
少女时期寄人篱下的灰暗时光,如同褪色的旧电影在脑海中闪过。
邬南,这个名字曾是她青春里浓重的阴影。
那时候邬南明眸皓齿,总是人群里的焦点,可对内,光彩照人的少女却如此阴毒。
邬南曾将死老鼠塞进她的被窝,恶心的触感和腐臭的气味让她尖叫着跳下床,换来的是她得意的大笑和温晴芳不耐烦的呵斥。
寒冬腊月,邬南故意把生理期的她反锁在阳台,单薄的秋衣无法抵御刺骨的寒风,她蜷缩在角落,冻得几乎失去知觉……
还有那些针扎在手臂上的时刻,那些细碎的带着恶意的折磨,如同跗骨之疽,啃噬着她脆弱的自尊。
不过她也曾窥见过邬南的脆弱。
当邬耀扬撒泼打滚诬赖她打了他时,邬志国不分青红皂白地扇了她一巴掌,她气得眼圈通红,冲过去又给了邬耀扬一巴掌。还有一次,饭桌上的两只鸡腿都被理所当然地夹到邬耀扬碗里,她的眼神从渴望变成愤怒,最终狠狠摔了筷子,把碗砸了。
想来,邬南也真是一个浓墨重彩的女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像屋檐下混合着灰泥的雨点子,就这么无声无息蒸发了。
温侬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憎恨、释然、悲凉。
最终化为一片沉寂的茫然。
周西凛看着温侬沉默的侧脸,以为她对邬南依旧心存芥蒂。
他沉吟片刻,叫她的名字:“侬侬。”
他开口,声音低沉:“你昏迷之前在我手心里,写了两个字母。”
温侬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缓缓转过头,看向他,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周西凛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一直不知道,我们之间,原来还隔着这么大一个误会。”
温侬目光变沉。
周西凛深吸一口气,才又说道:“我一直以为邬南才是WN。”
“……”温侬的瞳孔骤然收缩。
几秒后,脑子里的弦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拨动,“嗡”一声断了。
她瞬间失语,苍白地看着周西
凛。
“你们两个人的名字首字母缩写一样,而当年邬南亲口承认她是WN,甚至能说出一些我们邮件中模糊的细节,所以我信了。”
温侬的世界,在这一刻,被彻底夷为平地。
她完全无法思考,无法呼吸,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原来如此……
她回想起谢师宴那晚,邬南在她面前打电话,说了许多刺伤她的话,她当时沉浸在固执的悲伤里没有深想,现在回想起来,那语气和神情,分明是刻意为之的表演。
原来,邬南明知她的心意,故意在她心上最柔软的地方,狠狠插下一刀的。
她以为冒名顶替,鸠占鹊巢这种事只存在于小说和电视剧里。
从未想过,它会如此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而她毫无察觉,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只是因为她从未有过错念,完全想不到现实生活中还真有人会这么做。
认知的错位,命运的捉弄,太过荒诞。
温侬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更加苍白,嘴唇颤抖着,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侬侬。”周西凛看到她情绪急剧波动,脸色骤变,连忙站起身,紧张地按住呼叫铃,同时焦急地呼唤她的名字。
温侬捂住剧痛的心口,不是因为身体伤口,而是因为这足以颠覆过往的真相带来的冲击。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
她几乎呼吸不过来。
原本因为邬南之死而产生的那一丝丝悲凉,此刻被这滔天的真相冲击得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