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仁取出一封文书:“下面通往西城的一户人家,我们到时屋里无人,但搜出这张转让地契,是萨雅勒在上个月就把那栋屋子转让给了个叫卓慈的人。”
“看来她早有准备。”穆暄玑蹙了蹙眉,“卓慈……我记得她管身边那个人叫‘阿慈’。”
牧仁也记得,那阿慈很多年前便跟在萨雅勒左右,与其说是亲信,倒不如说是……情人。
戚暮山道:“那丢失的两具尸体,一个是萨雅勒,另一个就是这卓慈了?”
“不会有错。”穆暄玑说,“牧仁,去城主府查他户籍,若能对得上,即刻捉拿。”
夜色暗涌,街道逐渐沉入寂静中。
然而在拉赫一隅,从外头看铅华净阁的门面并不张扬,楼内却是灯火通明,烁烁金光透过雕花精致的琉璃窗,洒在门前的青石板上,似引诱着赌徒踏入虎口。
门前钓客见到来人时一惊,随即笑脸迎着穆暄玑一行人踏入赌坊。
一瞬间,脂粉气、酒气,以及触手可及的紧张与兴奋扑面而来。
他们进去没几步,鼎沸的人声突然短暂安静了些许,但很快又重新投入到赌桌上的狂热中。
钓客对穆暄玑摆出诚挚的笑容:“少主,您看您想玩什么?”
“我不玩。”穆暄玑搭上戚暮山的后背,把他从身侧拉到身前,“我是陪这位公子来的,这位公子初到铅华净阁,还不大懂这里的门道。”
钓客微愣,仿佛听出了一些别样的意味,对戚暮山笑道:“啊,原来是少主的座上宾,怪不得看您这般品貌,这般风采呢!”
戚暮山直觉他特地咬重了“座上宾”三个字,语气有些古怪,但依旧微笑颔首,殊不知落在钓客眼里倒显得几分含羞带怯。
钓客愈发热情道:“贵人且听,本坊有叶子戏、推牌九、骰宝、独胆、二八、三骰等等,这些玩法各有千秋,说多了怕您迷糊。您初次涉猎,前三种博戏最为稳妥。”
穆暄玑搂过戚暮山的肩膀,对上他的视线,轻佻地笑着:“怎么样公子?其实与昭国的玩法差不多,只是筹码不太一样。”
戚暮山道:“有何不同?”
钓客得了穆暄玑示意,继续介绍:“本坊合法合规经营,不直接赌钱,而先花钱买筹饼,再去赌桌一试。最后还剩下多少筹饼,便按一定汇率折算成现钱。”
戚暮山边听边观察赌桌旁的人群,男女老少皆有,但还是以年轻人居多。
“此外,这的庄家规矩都干净,是输是赢全凭运气,公子大可放心。大致……就是这些门道了,您看意下如何?”钓客殷切地看着戚暮山。
戚暮山略作沉吟,才应道:“何处买筹饼?”
钓客顿时大喜:“来来,贵人这边请。”
他将一行人引到柜台前,只见掌柜的是个涂脂抹粉的男子,正懒散地斜靠在椅子上打哈欠。
但当掌柜瞧见穆暄玑时,忙坐直身子,眼波流转道:“哎呦,什么风把大人您吹来了?”
穆暄玑道:“公务缠身许久,也需要消遣。”
掌柜笑意更深:“您若是想消遣,我倒是有更好的法子,不如让我……”
穆暄玑赶紧清嗓打断,躲到戚暮山身后把他推上前:“不必,给这位公子换筹饼就行。“
掌柜打量戚暮山一番,略显失望道:“行……请问公子想换多少?”
戚暮山看着墙上标明的汇率,七日一陈列,每日都不同,但总体大差不差,于是说:“十两银子。”
掌柜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说:“先说好,本坊筹饼一经售出,只可游玩过赌桌后方可折算退回,请公子再次确定要换十两银子?”
“确定。”
掌柜取出一杆秤道:“好,老规矩,先付后换。”
戚暮山刚要伸手进钱袋,旁边穆暄玑却先他一步拿了片金叶子。
“哎,我来。”
戚暮山没能拦住,穆暄玑已经动作极快地把金叶子扔进秤盘道:“公子,我只说是你要换,没说你来付。”
掌柜欣喜万分,称都不称了,收了金叶子便去装筹饼。
戚暮山忽地问穆暄玑:“你跟这里很熟?”
穆暄玑犹豫了一下,在戚暮山耳边低声道:“上回和沙纳尔对赌,若非丽达拦着,差点全输完。”
就照他刚刚那么出手,想来那次铅华净阁大赚特赚了一笔,戚暮山忍不住笑道:“这回帮你赢点回来。”
掌柜装好两只木盒,见两人正似耳鬓厮磨,大为失望,悻悻说起套话:“统共一千筹饼,望公子玩得开心。”
“多谢。”戚暮山接过木盒,一盒自己拿着,一盒转身塞到江宴池手里,趁机小声嘱托了句:“记得打听下落。”
江宴池默然点头,便与花念,以及被穆暄玑安排以防他俩收不住手的恩兰,先行离去。
没了这三人在旁,按捺了一天的穆暄玑轻轻勾住戚暮山的手指,戚暮山则状若无意地挨着穆暄玑的手臂,彼此肩头相贴,闲庭信步般行至纷扰人群间。
数十张赌桌被围得水泄不通,有人死盯着骰盅满脸通红,有人冷眼旁观面无表情,无数筹饼在桌上被推来推去。
戚暮山找到张小牌九的赌桌围观,坐庄的是个年轻女子,眼神犀利似鹰,发牌熟练而迅速,嘴角凝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诡谲笑意。
与之相对而坐的闲家神情紧张,缓缓翻开桌上骨牌,像是松了口气道:“地之九……”
然而庄家勾唇一笑,利落地掀开剩下两扇骨牌:“天之九。”
闲家啧声,猛地靠在椅背上,无奈看着换子将一撂筹饼推向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