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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第1页）

周萧泽心里那点得意渐渐被一种莫名的烦躁和……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无措所取代。他本来只是想狠狠报复一下这个总是威胁自己、试图掌控自己的疯子，看他吃瘪、看他懊恼就够了。可他没想把人气成这副鬼样子啊？这看起来都快抑郁了是怎么回事？

“啧，”周萧泽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问你也是白问。”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不早了。总不能把这么一个明显状态不对、还可能喝多了的“仇人”随便扔大街上吧？虽然他觉得郑枫野活该，但……毕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无奈地叹了口气，周萧泽认命地吩咐司机回自己的公寓。算了，好歹是跟自己有过亲密关系的人（虽然关系扭曲），总不能真不管不顾。先带回自己那儿再说吧，总比让他这副样子在外面瞎晃悠强。

车子一路疾驰，回到了周萧泽的公寓楼下。

停好车，周萧泽解开安全带，看了一眼旁边依旧保持着上车时姿势、仿佛石化了一般的郑枫野，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到了！下车！”

郑枫野被他推得晃了一下，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缓慢地抬起头，眼神茫然地看了看窗外熟悉的公寓楼，又看了看周萧泽，似乎有些困惑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但还是乖乖地、沉默地解开了安全带，推门下车。

他脚步有些虚浮，差点被路沿绊倒。周萧泽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触手之处，男人的手臂肌肉紧绷，却透着一股无力感。

“啧，真麻烦。”周萧泽低声抱怨了一句，干脆半扶半拽地拉着这个大型“失智儿童”，走进了公寓楼，刷卡、进电梯、开门。

一路无话。郑枫野异常顺从，任由周萧泽摆布，只是那双眼睛始终低垂着，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进了门，周萧泽松开他，踢掉鞋子，自顾自地走去厨房倒水喝，懒得再管他。

郑枫野就愣愣地站在玄关，站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接收到“可以动了”的指令，慢吞吞地、有些踉跄地走到客厅沙发前，然后……直接面朝下地倒了上去，把整张脸深深埋进了柔软的沙发靠垫里，再也不动了。

他哭了？

周萧泽端着水杯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一个身高190的商界精英，像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他家沙发里，身体微微蜷缩，浑身散发着“我不想活了”“让我自闭”的气息。

他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走过去，用脚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郑枫野的小腿：“喂，起来！要死回你自己家死去，别死我这儿，晦气！”

沙发上的人毫无反应。

周萧泽放下水杯，抱着手臂站在沙发前，看着这副样子的郑枫野，心里那点烦躁越来越盛，还夹杂着一丝荒谬感。他忍不住开口嘲讽，语气极尽挖苦之能事：

“郑枫野，你不是吧？就这点承受能力？以前那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把我逼得跳脚的疯狗劲儿呢？被狗吃了？不过就是游戏玩输了而已，至于搞得跟世界末日一样吗？起来！别跟这儿装死！”

他说话毫不客气，试图用难听的话刺激对方，让他恢复一点“正常”。

然而，回应他的，依旧是死一般的沉默，和沙发上那具仿佛失去了所有生命力的躯体。

周萧泽皱紧了眉头。他弯下腰，伸出手，没好气地想去扒拉郑枫野的肩膀，想把他从沙发里挖出来：“我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郑枫野！”

他的手指碰到郑枫野的肩膀，用力想把他的身体扳过来。

就在这时，郑枫野似乎被他的动作惊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然后……顺从地、甚至带着点无力地，顺着他的力道，缓缓转过了身。

周萧泽原本准备好的更多嘲讽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因为他看到了郑枫野的脸。

那张总是带着或嘲弄、或强势、或欲望表情的英俊脸庞，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紧抿的薄唇微微颤抖着，下颌线绷得死紧。而最让周萧泽心脏骤停的是——郑枫野的眼睛，竟然是红的！

不是喝酒上头的那种红，而是眼眶周围清晰可见的、隐忍的、泛着湿润水光的红！那双深邃的、总是锐利逼人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破碎的水汽，眼神空洞又痛苦，正直直地、毫无防备地望向他。

周萧泽完全愣住了，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维持着弯腰的姿势，手指还僵在郑枫野的肩膀上。

他……他这是……要哭？

这个念头刚闪过，就像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测一般，一颗硕大的、滚烫的泪珠，毫无预兆地、安静地、迅速地从郑枫野那泛红的眼眶中滚落，划过他高挺的鼻梁，悄无声息地砸落在深灰色的沙发套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没有抽泣，没有哽咽，甚至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只有那无声的、失控般不断涌出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迅速打湿了一小片沙发。

郑枫野就那样睁着眼睛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某种被彻底摧毁后的绝望、无边无际的懊悔，还有一种……周萧泽从未见过的、深刻的痛苦和……委屈？

周萧泽彻底傻了。

他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停滞了。他眼睁睁看着这个强势、霸道、甚至有些变态偏执的男人，在他面前，像个被夺走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无声地、崩溃地流着眼泪。

这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也远远超出了他所能理解和应对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