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深处,没有半分痛惜,只有一片冰冷的、沉沉的死水。
在那死水之下,却翻涌着更加黑暗的东西——一种近乎残忍的算计。
这老东西,怎么还不死?只要她咽下这口气,就在此刻!
那么崔骁那个小崽子,作为嫡长孙,无论如何也得在家守孝三年!什么皇子伴读?什么弘文馆?统统化作泡影!
这泼天的富贵和唯一翻身的希望,不就该落在他崔峻的儿子崔骏头上了吗?
这念头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却又带来一种扭曲的快意。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无声地刺向床上那苟延残喘的老妇人。
只要她死……只要她立刻死掉……
“峻哥儿!”
一声带着惊惶的、刻意压低的呼唤,伴随着一股大力猛地将他拽离了病榻前。
二夫人王氏不知何时已悄然靠近,此刻正死死攥住他的胳膊,指甲隔着衣料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将他踉跄着拖进了与内室相连的、供守夜人歇息的狭窄耳房。
耳房的门被王氏反手“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压抑的哭声和那令人心悸的嗬嗬声。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喘息。
“你疯魔了不成?!”
王氏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在崔峻脸上。
她脸上脂粉未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平日里精心保养的容颜此刻只剩下憔悴和一种被巨大恐惧攫住的狰狞。
她死死盯着丈夫那双布满血丝、戾气未消的眼睛,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微微发颤
“你刚才那是什么眼神?!你想干什么?!”
崔峻被妻子眼中的惊恐和质问刺得恼羞成怒,猛地甩开她的手,低吼
“我能干什么?!你没看见吗?母亲她……她这个样子,活着也是受罪!早走早解脱!只要她……只要她今晚……”
后面的话,他终究没能直接说出口,但那赤裸裸的杀意,已然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王氏失声尖叫,又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惊恐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仿佛怕那可怕的字眼穿透门板,被外面的人听见。她扑上来,再次死死抓住崔峻的前襟,力气大得惊人,眼中骇然
“崔峻!你是不是被那老虔婆传染得失心疯了?!你想弑母?!那是你亲娘!”
她用力摇晃着他,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泣血
“你以为弄死了她,就万事大吉了?我告诉你,那是催命符!是崔衍和那个小崽子做梦都盼着的把柄!
他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豺狼一样扑上来,把你我撕得粉碎!到时候别说爵位,别说骏儿的前程,我们一家子的命都得填进去!
崔衍在军中经营多年,你以为他是吃素的?他正愁找不到机会彻底摁死我们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