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虽小,天地却大。善恶的尺度,需要诸位不断参悟。”
“还有哪一位学子,愿与本席手谈一局,以证所思?”
或许这才是谢道韫传授棋艺的目的。
棋道如人道,如果能用棋艺引发学子们的思考,那是单纯的精进棋艺比不了的。
只是她这番苦心,如今的众学子现在未必能理解。
岑元辰早已经忍不住,再顾不上深思什么,顿时就上去请教。
一群人轮番挑战谢道韫,都尽皆败下阵来。
好在谢道韫对着每个人都因材施教,每每点拨都切中要害,反倒让人受益匪浅。
直到最后,梁山伯才从容上前,对着谢道韫恭敬一揖:“学生梁山伯,请先生赐教。”
梁山伯经常说自己的棋艺不好,算不得精湛。
不过他为人谦逊,向来都只说三分,未必是真正的实力。
毕竟他连围棋对弈都是等其他人都请教完毕才上前的。
而现在,大家虽然看着棋局,其实大部分都已经神思散漫,只想下课了。
这一局终了,陈夫子低头一看,顿时很是满意:“胜负已分,谢先生胜。”
谢道韫尽管车轮战一早上,这一局还是赢得利落。
看来梁山伯的棋艺也是实话实说,确实是不算精湛的水准。
陈夫子只要看到谢先生胜,便很是很高兴。
“学子们,下课了。”
谢道韫并没起身离开,而是凝视棋盘,又抬眼看向谦恭的梁山伯,缓声问道:
“你知道这局输在哪里了吗?”
梁山伯态度恳切:“请先生教诲。”
谢道韫一针见血:
“你行事太过谨慎,下棋的时候,全是粘挡等防御方法,冲飞等攻略技法用的实在太少,这两军对垒的时候,怎么能心怀慈悲呢?”
梁山伯点头:“先生说的是,学生本就不是什么将帅之才。”
见他如此,谢道韫语气转为温和:
“你生性敦厚,重情重义,虽然不是将帅之才,但你日后必定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这正是梁山伯的志向所在。
梁山伯由衷道:
“山伯本来就不喜欢兵戈之事,若能好好的造福百姓,学生就很满足了。”
谢道韫却有一丝忧虑:
“可是本席担心你心慈手软,若是以后做官,爱护百姓你是没问题,但是要对付权贵,保全自身,恐怕就很难说了。”
两人一来一往,谢道韫显然颇为欣赏梁山伯的仁心。
仁厚有礼的君子,在哪里都是受欢迎的。
梁山伯又是这样挑不出一点错处的仁义之人。
哪怕是最苛刻的人,也最多说他优柔寡断,太过为人着想。
连这种批判都像是说他太过急人之所急,忧人之所忧的赞誉。
真是最儒家风范的君子。
其实当下各派盛行,并无谁优谁劣的说法。
就像岑元辰总是一副天性自然的散漫态度。
他是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富贵公子,崇尚的是老庄自然之道。
萧昭业更是精通佛理,自有安心寄托之处。
甚至还有王蓝田这样不学无术,一窍不通的。
只能说尼山书院并不拘泥思想,很有点海纳百川,兼容并包的意思。
但法家兵家之术,似乎也只有马文才一人精通。
法家严明,兵家诡诈。
如今人人醉生梦死,推行的是放浪形骸之名士,崇尚的更是清谈之风,玄理之道。
这些东西在这年头不流行了,就跟他整个人一样都过了时。
屠龙有术,亦是枉然。